蹑影追风回去的时候,手舞足蹈,“夜不收”出必戮命、冷酷无情的作派全然抛到了九宵云外。
他们居然遇到了阴影门传人!所谓“夜不收”,其创派祖师本就是阴影门的入门弟子,结果当时正值殷无极反叛前朝,阴影门也想利用这轮回大劫争一番气运、赢一番功德,结果门中师祖、师父、师叔一出山就杳无音信了。
才入门三年,只学了些基本功的小徒弟无奈,只好流落江湖。
他们没学到本门上乘的功夫,如果继续沿用阴影门的名号,唯恐有阴影门的对头,当初不敢上门寻仇,如今却找上门来,遂自创了门派。
这件事,祖师并未讳言,对后代传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如今,得以见到阴影门正宗传人,他们就可以认祖归宗了,可以学到最纯粹、更上乘的功夫,蹑影追风二人如何不喜。
二人回去把事情向刚刚杀人归来、毫发无伤的两位师尊禀报了一番。
这两个老家伙虽只学了阴影门的入门功夫,但是数十年如一日,只练这基本功,也是炉火纯青了。
正面作战的话,那十余位少年高手未必不能杀了他们,但是暗杀行刺,以那些年轻人的修为和经验,根本不够看的。
所以二人归来,竟是滴血未沾,一身清爽。
本来二人对于那个什么无影门是抱着一种鸵鸟心态,想着自己已偌大年纪,在这里享清福不好么?
干嘛认个祖宗回来,去跟着他拼死拼活?
不料如今听徒儿一说,阴影门竟也重出江湖了。
无影门和他们隔的太远,但阴影门却是正宗嫡系,再听说那陈无影竟是大雍太子少保,两个老家伙也不禁大为心动。
既有师门这层关系,又是大雍少保,大雍是天下共主,跟了他,可比辅佐虞伯好太多了。
如果万一再能受到大雍天子赏识,成为宫廷供奉……两个虽有一身本身,却有点儿官迷的老夜不收登时就心里长了草,恨不得马上去拜见两位姑奶奶。
仇盈盈被押回了宫中,但是虞伯刚刚露出喜色,便听说了陈无影就是大雍太子少保陈玄丘的消息,虞伯顿时疑神疑鬼起来。
大雍太子少保?
传言此人与谈太师义结金兰,平起平坐,乃天子左膀右臂。
就连奉常寺主王青阳,都是被他斩于剑下的。
如今看来,果然不虚,此人一身修为,神鬼莫测呀。
只是,陈少保隐姓埋名,潜入我虞国做什么?
虞伯打了观望风色的心思,举动难免暧昧,此时突然听闻大雍太子少保竟已秘密抵达虞国,登时忐忑不已,反复揣摩陈玄丘来意,生恐给虞国惹来灭顶之灾。
倒是仇盈盈,虽然也是辗转反侧,久久难眠,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欢喜。
陈玄丘可是拥有击改玄武之子修为的大高手,而且他还是大雍太子少保,位高权重,天子第一宠臣。
如果依附了他,那自己的愿望应该很容易就实现?
再说,他那么俊,服侍他又不吃亏,嗯……想一想,还叫人很期望呢。
仇盈盈吞了口口水,翻转了娇躯,继续想入非非。
陈玄丘却没想到,此番来虞国,本是为了顺利混进天柱峰的方法,倒是无意中发现了姬国对虞国的手脚,可以提前消弥祸端,他也很欣慰。
只是由此一举,一下子提醒了他。
姬国谋反,天下诸侯虽然纷纷传檄谴责,但是真肯出兵出钱勤王的,却只有一半,而这一半,还因为不少诸侯国山高路远,又或者隔着其他诸国,一时半晌的无法实现。
那些保持观望的,甚至于姬国暗通款曲的,是不是都在受到姬国各种手段的拉拢呢?
得让殷受注意这一倾向,最好派使节前往诸国,软硬兼施,进行敲打。
不然真等他们反了,大家骑虎难下,那就为时晚矣。
陈玄丘想到就做,立即让疏影研磨,暗香举灯,细细写下一封奏疏。
这等针对诸国的军国大事,陈玄丘可不敢用其他手段传送,万一半途被人截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南子跑了,不让打发她去送信倒是不错。”
陈玄丘写好了信,才想起南子的好来,不禁叹息一声。
南子藏在窗外,听见这话,恨得咬牙,这混蛋,也就差遣跑腿儿的人时,才能想起我来。
转念又想到与那盆荀草失之交臂,南子好不懊恼。
一见陈玄丘目光向自己望来,疏影赶紧道:“暗香师姐遁影而行,速度奇快,可以叫暗香师姐去中京送信。”
一想到暗香离开,就剩下自己跟在陈玄丘身边了,疏影心花怒放。
暗香一听这话,忙道:“哪里哪里,疏影师姐的功夫比我高明,心又比我精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疏影师姐去了才妥当。”
疏影恨不得掐死暗香,乜视着她道:“我记得某人一直跟我争当师姐来着,她比我大半岁喔。”
暗香一本正经地道:“先入门者为尊。
岁数嘛,并不重要。
我记得,当初被师父领进门时,你比我提前一步进了门槛,你当时迈的是左脚,对!我记得真真儿的,所以,其实你是师姐。”
疏影冷笑:“那时你才七岁,你倒记得我进门时先迈的哪只脚?”
暗香悠悠然道:“比你大半岁嘛,所以记性好些。”
疏影气得牙根痒痒,师姐干嘛要跟我唱反调,莫非……他也喜欢了主人?
暗香则想:“这丫头最近喜怒无常的,时而对主人关心不已,时而又暗起杀机,我可不能给她机会单独跟主人在一起,她若昏了头去行刺主人,可连我和两位师尊都一起连累,万劫不复了。”
陈玄丘叹道:“哎,当初出来时,只觉身边少带两个人,行走方便些,不想关键时候,却无人可用了。
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人,怎也得有一个……”无名听到这里,可有些不乐意了:“师兄,怎么就说只有她们两人,我可一直追随着你呢。”
陈玄丘神色不变,处变不惊地道:“师弟是我要带上天柱峰的人,我根本没考虑让你当信差。
不过既然你主动请缨,那便你去。”
无名:……陈玄丘道:“既然是去西方,为兄自当先回青萍一趟。
师兄在青萍山上候你三日,师弟速去速回,若来得及,便同往天柱峰。
若来不及,我也会留下记号,你循之前去便是。
师弟有天人不察的本事,独自一人,说不定比为兄潜入天柱峰的时间还要早些。”
无名这才转幽怨为欢喜,喜孜孜地道:“师兄放心,小弟一定速去速回。”
说完,无名便扶了扶肩后及地的长剑,接过信来,揣进怀里,转身就走了出去。
无名在中庭站住,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望风一抛,化作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无名跨上虎背,趁着夜色扶摇而起,竟是连夜便往中京去了。
陈玄丘本来想表示一下师兄的关切,叫他今晚且睡下,明早再走的。
不过,无名刚走到客厅,他就把无名忘了。
陈玄丘离凳而起,就要吩咐暗香疏影退下。
这都扰动半宿了,天明还要去见虞伯,他要小寐一下养养精神,不料这一起身,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陈玄丘一低头,竟发现是一枚绣工精美、金丝银线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