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惑、丹若和黄耳出手了。
而陈玄丘则走向鹿清秋。
鹿老丈抱着儿子,眼见青绿之气已经笼罩了他的脸面,不由大惊,急忙给他喂服下几味丹药,却全无效果,这时鹿司歌也发现父亲情形不妙,连忙抢上前来。
陈玄丘站在一旁,见祖孙二人相对垂泪,忍不住咳嗽一声,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干干巴巴、形状也不甚圆润的丹药,道:“要不,试试这个?”
这是茗儿练制的丹药,丹形和气味一向不怎么有卖相,不过陈玄丘用过她炼的丹药,药效是真的好。
这解毒丹就叫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解毒丹”,茗儿没心思绞尽脑汁地在丹药名称上浪费功夫,不过她既然没有加特殊的说明,那么就应该是广谱的,能解多种毒素。
鹿司歌这时手足无措,虽然一瞧这丹药的成色就不抱什么希望,眼下也只能死鹿当活鹿医了。
不料一粒丹药喂服下去,不过片刻功夫,鹿清秋的气色便大为好转。
眼见丹药奏效,鹿司歌大喜,抬起水汪汪的泪眼,对陈玄丘道:“多谢大人赐药。”
鹿老丈道:“佘家最厉害的,就是毒。
能解佘家的毒,便不用惧他太多。
多谢公子了。
司歌?”
鹿老丈听孙女唤陈玄丘为大人,料想来历不凡,所以向她投以询问的眼神。
鹿司歌慌忙垂眸道:“哦!陈玄丘陈大人,刚被关进伏妖塔不久,他……是我请来的贵宾。
一会儿再跟爷爷详细说。”
二人说话的时候,陈玄丘的注意力却正放在黄耳和丹若身上。
他志在第七层,可第二层的对手已经这么厉害,天知道第七层上是什么可怕的存在?
所以,他需要对自己这边的力量做一个评估。
他对黄耳寄望最深,血能破解一切道法,这是很奇异的一个能力了。
任何一种生物,一旦拥有这种能力,一定会成为众多修道之士所追求的至宝。
这种奇异的能力,哪怕对具体的每一个人只有一次奏效,这也极为难得了。
反正陈玄丘若是一方大能,知道世间有这么一种生物,他就算不把这种生物杀光,也会去抓一只回来放血,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试上一次,从而对黄耳一法破万法的奇异能力产生免疫。
陈玄丘相信他既然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他又是第七层的一个逃犯,本领一定不会小。
他在寂灭之海招摇撞骗,以仙人自居,说不定并非一味地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有些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但是看着他们交手,陈玄丘却发现,黄耳地划水,丹若在努力地战斗,便依旧是在划水,倒是鱼不惑,自从化龙以后,战力飙升,成为了现场的主力。
陈玄丘暗忖道:“如果黄耳没有藏拙,那他对我登上第七层,恐怕没什么用处。”
不过,想到鱼不惑化龙飞升的时候,黄耳突然变出的一身甲胄,还有穿过岩浆却毫发无伤的一幕,陈玄丘确定,他一定藏拙了。
乌雅不擅长打斗,旷子规的神术如果施展出来,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不管用。
那么,真正对我打上第七层的帮助的,就只有黄耳、老鱼了。
不对……陈玄丘看了一眼羞垂首俏敛眉的鹿司歌,还有她呢。
打辅助也是很重要的,当然,前提是鹿家的辅助作战真的高明。
当初,陈玄丘在地维秘境可是见过洛儿姑娘的辅助技能,当真了得。
洛儿是巫族中最擅长打辅助的,鹿司歌会是妖族里最擅长打辅助的么?
……佘百步带来的人,最终只逃走了一个。
这是一个拥有飞翔能力的妖兽,受了伤,带着血逃之夭夭,乌雅振翅追赶了一阵,最后却是怏怏归来,颜面无光,他把人追丢了。
至于佘家其他人,却是一个也没能逃走。
鹿家的人虽然不擅长作战,却并非完全没有一搏之力。
再有他们相助,这些人自然没有逃走的希望。
陈玄丘等人被安排到了客舍,然后鹿家一家人便不见了。
陈玄丘知道,鹿司歌一定是去向鹿家人解释他的身份,以及现在的关系去了。
鹿家祠堂内,鹿家核心人物正济济一堂。
方才在外边还看不出什么,此刻再看堂上,不是老翁便是老妪,中年人一辈儿就已少的多了,到了鹿司歌这一辈儿的年轻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果然日渐凋零。
鹿司歌已经把她前去拜会陈玄丘,以及二人最终达成的协议告诉了族人,鹿氏祠堂内顿时静寂无声。
鹿司歌见家中尊长各自沉吟,低声交谈,却无一人提出赞成或反对,便道:“爷爷、父亲,各位长老,我鹿氏一族被囚入伏妖塔,便是点灯人的诡计,他知道我鹿氏一族不以武力擅长,把我们关进这个弱肉强食的所在,本就是想假借他人之手,将我们斩草除根。
我鹿氏一族苟延残喘,迄今已传八十一代,可是眼看着,也没有机会再延续下去了。
不离开伏妖塔,便永远没有了机会。
故老传说,伏妖塔是有破解的法门的,可是每一方势力都在找,千万年来,却从没一个找得到。
我想,这法门,一定在第七层。”
一位族老沉声道:“第七层上,有大妖居住。
不论是神通,还是智商,都非你我所能比拟,可他们,不也一样在那里做囚徒,不也一样出不去?”
鹿司歌道:“所以,我们就放弃希望,只为活着而活下去?
鹿家已经撑不住了,如果矿脉被夺,最多两代以后,我鹿氏后人,就要沦为那半掩门儿的窑姐、那端茶递水的奴仆。
五七代之后,就要成为无知无识的牲畜,或沦为他人盘中之食,或堕落到第一层去,成为猛兽的猎物,难道,那是你我想见的生活吗?”
鹿司歌此话一出,鹿氏族人想象了一下那悲惨的一幕,人人心中生寒。
鹿司歌道:“更何况,佘家早已磨刀霍霍,这次有了佘百丈之死,更是没有了下手的顾忌。
我们,根本已没有第二条路走。”
鹿清秋已经解了毒,神色虽然仍有些萎顿,却已能够行动自如。
听了女儿的话,鹿清秋喃喃地道:“不管是沦为他人盘中餐,还是我鹿家后人女子成为他人享乐的玩物,我……宁愿一搏而死。
只是,女儿啊,如果要投靠,我们也该投靠一个更有机会登上第三层的人。
这个陈玄丘,你觉得,可靠么?”
鹿司歌道:“父亲是问他的人品,还是他的本领?”
鹿清秋道:“两者兼而有之。”
鹿司歌道:“陈玄丘大人身边几个人的本事,爹你也看到了,除了那个鱼不惑,其他人都是陈大人的累赘,但是陈大人对他们不离不弃,你说他的人品如何?”
一位女性族老道:“司歌啊,那他的本领,有晋升第三层的可能吗?”
鹿司歌好看的眉儿一挑,神采飞扬:“七姑娘,一个能干净俐落地干掉大王尤和佘百步的人,你说他的希望大不大?”
鹿家先祖是被自己的主人、师傅兼道侣出卖牺牲的,所以对鹿家后人来说,不背叛、不抛弃,那是最好的美德。
因此,鹿司歌提到这一点,众族人全无异议。
但那女性族老又缓缓地道:“放在东北赛区,他固然算得上数一数二。
可是放眼整个第二层,也很难说。”
鹿司歌道:“这个道理,司歌自然也明白,但他总归是给了我们鹿家一线希望不是?
旁人,我们又能倚靠谁呢?
如果等到最终决赛胜出,我们鹿家才去表态效忠,他还需要么?
就算他还需要,那时轮得到我们鹿家去追随他么?”
鹿老丈顿了顿手中的竹杖,众人都向他望去。
鹿老丈道:“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
司歌说的是这个理儿,陈玄丘,是我们鹿家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可能,唯一的光!老夫决定,追随他了。”
祖祠内一片静默,没有人再说话。
鹿老丈起身,环顾众人,道:“自从我鹿氏先祖为人出卖,我鹿家,再未傍附过他人。
但是,大道三千,我鹿家修的,就是一个‘辅’字。
藤不去缠树,如何凌云宵?
如今,是我鹿家生死存亡关头,我们既然决定要依附陈大人,那么,举族上下,就要一心无二,忠诚不移。
任何人,胆敢生出异样心思,老夫就把他逐出鹿家,永世不得归宗。”
鹿家众族老纷纷起身,齐齐欠身,恭声道:“是!”
鹿老丈走到中间香案前,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灵位,如一座金字塔的形状。
在最上边,却不是一副灵位,而是悬挂着一副画。
画中,一座奇峰仿佛灵鹫,灵鹫展翅状的奇峰之上,一头梅花鹿悠然而立,回眸远望。
鹿老丈燃起三根香,插入香炉中,向着那画跪拜下去,身后族人立即一一跪倒。
鹿老丈道:“鹿氏后人,谨遵先祖遗训,已历八十一代,不曾服侍一人。
奈何,久困塔中,不能为先祖讨还公道,如今更是面临亡族之祸,不肖子孙鹿知天,今率族人,投效主人陈玄丘,但求离得伏妖塔,但求报得先祖仇,祈请先祖宽宥!”
鹿老丈说罢,深深地叩拜下去。
三柱清香,香烟袅袅,祖祠中,只有众族人叩拜之声,异常肃穆。
此时,天渊佘家,一只翅膀染血的秃鹫,歪歪斜斜从云头中钻出来,向下一探,飞过重重楼阁,一头撞进了佘银环的香闺之中。
帷幔之内,一双赤裸的人儿正似两条妖异的白蛇,抵死缠绵着,骤然听得外边声音,那帷幔一分,探出一张眉梢眼角满是春情的媚脸儿来,正是佘银环。
佘银环怒叱道:“图老扔,你找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