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意浓,长安城今年落霜要比往年早了许多,但好在秋收已是完成,倒是秋白菜正是上市的时候,此时绝佳的美味便是用那白菜跟豆腐炖成一锅,坐在桌前点上酱油喝上一碗,滋味满满,哪怕外头白雪皑皑也不显得可怕。
“还有一个月上下碧螺就该生了。”金铃儿笑道:“若是早一些,今年倒是能过个团圆年。”
此时正说话间,一墙之隔的地方便传来了朗朗读书声,那地方便是长安第一家只招收女孩的学校,同时也是长安乃至整个大宋唯一一家只要选拔合格,一个子儿都不用交的全公益学校。
虽说是办学肯定是男女混搭更好,但无奈当地许多百姓的观念始终扭转不过来,他们总是认为女娃娃嘛,读书也没个甚用处,倒不如早早进纺织厂早早嫁人来的安生。
而这学院就是为了应付这一部分的家长而设立的,包吃包住教授技能还能够包分配工作。
也许在许多人眼里看来,这不算很公平,但问题就在于现在女性的读书的比例虽然比几年前提升了数十倍,但对于整体社会的岗位需求来说,还是少的太多了。
而且很多人以为这都是公主的意思,其实还真不是,公主大人并不在乎这种事,真正提出这样要求的人,恰恰是那个大男子主义爆炸的宋北云。
他在新一季度的《对未来倡议书》中提出,女性的整体认知层面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家庭的整体世界观走向,让女性具备基本的知识认知和审美认知是保障国家未来活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针对这项倡议,于是这家能够容纳整整八千人的女子学院就这样不计成本的开办了起来。
里头大部分的学科是和其他综合类学院一致,但相比较其他学院女子学院还有几个技术专业项目,比如综合类设计、化妆等等的职业技能课程。
本来按照宋北云的想法,这里应该还开设师范专业,但民间反应很激烈,他们许多人还无法接受让一位女先生去教授自家孩子的学问,所以此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次他回来,俏俏你老老实实的把正事给办了。”金铃儿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卷子批改了起来:“别再拧巴你那个小性子。”
“我不。”
“这种事由不得你说不。”金铃儿皱着眉头说道:“哪来那么许多想法,你是觉得宋北云配不上你还是怎么的?”
俏俏在旁边低着头,脚不停的踢踏着地面:“没有那个意思。”
“红姨跟你提了多少次了?你好歹也考量考量她老人家的意思。这个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谁做主?”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俏俏坐在那委屈的不行,而金铃儿却丝毫不给她辩驳的机会:“老人家想着的便是开枝散叶的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愿意给他生孩子的人还不多么,又不差我一个,再说我是真的不想生。让那个波斯猫来嘛,她生得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也肯定好看,再不济让那个东瀛女子来啊,她知书达理的,还是长安大学里教书的女先生,她不行么?”
“胡闹!”金铃儿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她们算个什么身份?亏你也开的了口。”
正在金铃儿训斥的时候,左柔拖着一只狗跑了进来:“快看啊,我逮着一只黄狗,晚上我们把它办了,炖一锅狗肉!”
“你也跟着胡闹是?”金铃儿眼神不善的盯了左柔一眼:“放下!”
左柔立刻放下了狗,那狗嗷嗷惨叫着窜了出去,转瞬就不见了狗影。
“你是吃了枪药了?今天味这么冲呢?”
大概能与金铃儿这般说话的也就是左大小姐了,她都当娘好几年了,但性子还是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前几天还在军中私自开赌局被纠察司给勒令停职三个月,如今赋闲在家的她,就差把屋顶给掀掉。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的是不让人省心。”金铃儿叹道:“俏俏么,一天到晚不顾家,在外头瞎忙。你么,整天疯疯癫癫,多大的人了,还这副德行。让人瞧见了还不得说我们家风不好?”
“说去呗。”左柔啐了一口:“都一些臭鱼烂虾的,还能让我少块肉不成。”
“就是。”
看到她二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金铃儿气得将手中的卷子往桌上一摔,起身便走了出去。
“不好!”左柔在她走后惊呼一声:“她去喊红姨了,跑!”
果不其然,等金铃儿把红姨救兵喊来之后,屋里哪里还有她们两人的踪影。
“这两个人!”金铃儿看到这一幕之后,气得直跺脚,但真的是拿他们两个一点法子都没有。
红姨与她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是默默叹了一口气,却也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而与此同时,正坐在小院里波斯拜火教传教使蝴蝶小姐正在于汤饼教的使者进行接洽,她这些日子想尽办法想要去和汤饼教这个开玩笑一样的教派的教主见面,但无论怎么呼唤都是泥牛入海,这次她终究是忍不住的请来了他们汤饼教官方的执行者。
但洽谈最终还是无果,蝴蝶在送走对方使者之后,靠在那里便是唉声叹气。
最近教徒数量锐减,因为汤饼教那边每周末分发的食物内容多了起来,除了原来的汤饼、粉条之外,现在十四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的能领取一份鸡肉了,而如果信汤饼教还能再多领取三个鸡蛋。
本着信了也不吃亏的想法,长安城绝大部分他教信徒,只要不是狂热信徒都转投了汤饼教。而从全国纪录来看,汤饼教现在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而其他教派的人数少到可怜,甚至还被汤饼教抢夺了原有的信徒。
现在的场面很滑稽,那就是原本要靠信徒风险的宗教,现在在汤饼教的威胁下不得不开始跟他们一样发放各种东西了,发食物的有、发日用品的有,各种各样千姿百态。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发什么,而是汤饼教发什么,这个教派邪门的很,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资金支持,好像有发不完的东西,每七天一次的日常发放不算,逢年过节还有当季大礼包奉送。
什么清明发青团、端午发粽子、中秋发月饼、过年发腊肉,跟其他教派那捉襟见肘的财政一比,他们的钱就像是大水冲来的。
而且更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个汤饼教,就离谱……他们主张是可以多信仰的,有其他信仰也可以兼信汤饼教。但问题来了,其他教派不允许多信仰啊,这样一来大家权衡一番之后,很快就脱离了原有的信仰。
这一招让蝴蝶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宋北云,但根据她的情报网络看来,汤饼教好像还真的跟宋北云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个挂名支持者。
不过长安乃至周边十七州府都有规定,就是公职人员不允许有任何信仰,否则一经发现立即离职。所以现在整体宗教就不好搞,因为没有了上层支持。
可是偏偏这个邪门的汤饼教,那真的是透着一股奇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蝴蝶当时还弄到过一份汤饼教的教义,那份让人啼笑皆非的教义真的是……就很难去用语言描述。
长安城之中如今有大型的合法注册的宗教三十二个,每个宗教都有自己的教义,有很多教义确实也很古怪,不让干什么的都有,但像这个汤饼教这样离谱的却是独一份。
汤饼教的教义离谱到什么程度,就是它根本不像是一个教派的教义而是像一份小孩子玩游戏的规则。比如其中就有汤饼教三大铁律,第一:汤饼里不能放萝卜,芫荽也不行。第二:可以不吃汤饼,但务必试试米粉。第三:汤饼绝对不能放胡椒,但可以放麻椒,麻椒和醋是汤饼教的护法。
就这……这哪里是教义,分明就是熊孩子挑食指南。
但就是这么一个破教派却压迫得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宋其他的教派无法呼吸,甚至它还在往外扩张。
那些商人,毫无根据毫无理由的把汤饼教带去了四面八方,有大宋商人的地方就有汤饼教的传教地点。
从西域到波斯、从天竺到吐蕃,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沾染上这个离谱宗教的。
关键问题是还不能对其发动宗教战争,因为传教者皆为大宋子民,而且他们也只在商队之中进行传教并没有主动去拉扯信徒,这导致很多地方对汤饼教烦不胜烦却也束手无策,因为如果进入商队之中以宣扬其他教派为名抓人,那这头抓人那头大宋的使节就要出面了,放人还好,不放人下一次见到的可就不是大宋的文官了。
而正因为如此,现在的汤饼教已经在整个天下像瘟疫一样弥漫开来,越是穷困的地方信徒越多,他们的理由也非常简单,因为他们当地的神没办法喂饱肚子,而汤饼教至少每隔七天能让他们吃上三顿饱饭。
入侵,这就是赤裸裸的入侵,但蝴蝶却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宗教地图上面画满了可笑的汤饼馄饨。
哦,对。还有米粉。
更关键的他们还会对不同区域进行教派改良,比如在西域等地,他们就主推的不是汤饼而是汤泡馕,再往外到了波斯,他们主推的就是菜肉烤饼。
而他们的脚步还在一直往外延伸,根本就遏制不住。
蝴蝶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他们的教主,跟他们的教主来谈一下扩张问题,但现实却很无奈,信徒满天下的汤饼教,教主却比宋北云还神秘。
不过蝴蝶始终认为,这个教主跟宋北云肯定有关联,因为他们两个的行事风格十分相似,只是手段上要稚嫩一些,比宋北云那样老练的手法要略显不如。
“圣女,出事情了。”
“嗯?什么事?”
“草原的公主来了。”
外头的信徒脸色很不好看的来到了蝴蝶面前,他把事情对蝴蝶这么一通报,还没等蝴蝶有反应的时间,就听见外头的门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
接着便是几个壮硕而高大的草原汉子走了进来,紧随他们之后的便是一身草原装扮的女子。
她手里提着一根马鞭,阴沉着一张脸,直接走到了蝴蝶面前坐了下来。
“公主殿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二公主也不含糊,直接用马鞭在桌子上点了点:“我给你最后一次警告,如果拜火教的信徒再在我们那里传教,我会给你好看的。这不是说笑。”
说完,二公主头上的小辫一甩,起身道:“如果不服,可以去告我。”
蝴蝶抿着嘴,但身子却气得颤抖,但她真的惹不起这位二公主,因为草原在长安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七万之多,甚至于几乎相当于草原现在存在的牧民的总合,这些人在这里只听两个人的,一个是开明汗宋北云,一个便是这位二公主。
宋北云不在,那他们就是以这二公主马首是瞻,如果惹怒了她,被草原上的那帮蛮子给冲了,她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处处碰壁的蝴蝶小姐,在二公主走后很久,终于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音,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哭能解决什么办法嘛。”
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她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紫式部。
她见到好友到来,连忙擦干了泪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到的。”紫式部叹了口气后走进门坐了下来:“平安京被大宋炮轰了,不过藤原家再次上位,我现在被封了东洋郡主。可笑?”
“你都成郡主了还有什么可笑的……”
“让你好好学习汉人的文化,你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个封号就是个笑话,东洋在哪?就是东边的大海,封地是海里,意思要么就是自己去捞鱼要么就一个子儿的食邑没有。”紫式部自嘲的笑了笑:“我这么丢人都没哭,你哭个什么。”
“你不是去找宋北云了么?”
“人家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忙的很,连招呼都没怎么跟我打。行了,不说这事了。”紫式部抿了抿嘴:“那个蛮子公主不是欺负你么?看我给你解决了她。”
“那你能解决汤饼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