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便看着张婶道,“张婶,你先吃吧,不必客气,我们付得起银子。” 见她都这般说了,张婶便无甚心理压力的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江以墨并没有关门,他唯有吹着萧萧冷风,才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清晰的痛。 他倚在门边,冰冷的手指微微蜷缩,目光漫无目的的游离了一会儿,才看向沈念容的方向。 他是想过要一直缠着她不放的,余生给她幸福,可是,沈念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了。 现在就连默默看她,对她来说也是种冒犯。 他清冷的眼眸朝她扫去时,只见一道碧玉温婉的身姿朝自己慢慢走了过来。 他几乎难以置信,沈念容主动来找他了。 不过,也许是她嫌自己碍眼,才特意过来让他走开的。 他心里像被什么刺痛,蜷缩的手指微微紧握,看向她的目光,带几分躲避。 “江以墨,你预备在这里站多久?” 听到沈念容清淡的嗓音传来,他知道她是在催促他离开。 也对,他那样一个负心薄情的恶人,站在这里也会影响沈念容的食欲,他娶了她,却将她拉进了地狱,让她日日活在被她们全家人漠视瞧不起的屈辱中,就连孩子也死了..... 最后还将身无分文的她,残忍抛弃,这样的他怎还配站在她眼前,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爱她? 他的爱对她是一种侮辱,更是赤裸裸的讽刺。 他不配言爱! 思索着,他一瞬失了勇气再与她对视,只温声道,“你去用膳吧,我等你们吃完再进来。” 说罢,依依不舍的转身就要出门。 见他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沈念容就知道张婶方才的那番言词,对他肯定触动很大。 尤其他气韵高傲,被人当着下属的面,辱骂的一文不值,这对他肯定是伤害性强,侮辱性大的。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张婶做出什么不利之事,或者他的属下也许会暗中报复张婶,也说不定。 思及此,她还是叫住他道,“江以墨,张婶就是心直口快了一点,她只是在为我抱不平,你别记恨她,如果非要怪罪的话,你就怪罪我吧。” “怪罪?” 江以墨转身的步伐停住,缓缓面对着她,将门外的风雪尽数替她遮住。 “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他似自嘲般勾勾唇,无意识的出声。 他怎么舍得怪罪她?现在的他爱她还来不及呢.... 见他否认,沈念容便道,“还有叶随侍和玄二,他们那边你也解释一下,我以后也会规劝张婶,不会再让她冒犯你们的。” 听到冒犯,江以墨的心再次被深深刺痛。 他眉眼睨着沈念容恬静乖巧的面容,那张脸不论何时都是这般善解人意,温柔如水,望着那双乌黑澄澈的明眸,他眼底的爱意复杂。 脑海里想起从前,她一遍遍唤自己夫君。 想起他冰冷无情的诬陷她偷银子,还辱骂她父母,她那么孤立无援的时刻,身边可以倚仗之人明明只有他这个丈夫... 可他跟着那个恶毒的夫人一起欺负她,误解她,当众给她难堪,事后说了句轻飘飘的道歉,以为就可以问心无愧了。 他为何会这般恶毒,没有底线,当时的他良心不会痛吗? “张婶没有冒犯我,她说得对,我就是一个不忠不义,毫无人性的王八蛋,我就不是个玩意,我就该死!” “我当初那么欺负你,你却从来没有怪过我,即便是我诬陷了你,你也没言一句怪我之言,反而给我编了同心结,我就是个眼盲心瞎,猪狗不如的人....” “沈念容,你恨我吧,再也不要原谅我了,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你恨我一辈子吧!” 他最后一句哀音落,两滴清泪顺着他脸颊缓缓滑落,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痛苦悔色。 孩子的事,他可以说不知情,岳父的临终见面他也可以说是有事耽搁了,但他曾经像个小人一般,故意为之的欺负她,侮辱了她多少次? 就这样的人,还妄称什么君子,简直禽兽不如! 江以墨的一番言辞,仿如屋外的暴风雪,让沈念容平静已久的心又泛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身、她的心,她的血液一瞬间似是凝固冰冻,只余无尽的冷伤。 那诬陷她是为了十两银子就甘愿当窃贼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她眼前,满院子站满了人,所有人对她皆是鄙夷、嫌弃、瞧不起… 那一刻,她是多么希望江以墨可以救救她,可他也不相信自己。 她粉唇紧咬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迟迟掉不下来。 见她身子轻颤,面容一瞬变得灰败,泪意盈盈,无尽的悔恨、心疼、自责多种情绪牢牢缠绕住了江以墨。 他抬手扶住她,低头为她擦拭眼泪,“真的抱歉,我的存在让你遭受了那么多无妄之灾,现在我明白了,有些罪永远不可原谅,沈念容,如果某天你愿意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如果你不原谅我,那我也会在某个地方,为你祈祷,为我们的孩子祈祷,祈愿来生让我好好爱你,把这一世的亏欠,都尽数补给你。” 沈念容静默了好一会,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她极力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良久之后,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再一次失控的情绪。 她伸手用了好些力气,推开了抱着自己黯然神伤的男人。 随后垂下双眸,没有与他对视,只淡淡道:“我没办法替曾经的自己去原谅曾经的你,就像……”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嗓音略微沙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就像已经破碎的镜子再也无法重圆,即使强行拼凑在一起,也依旧会有裂痕存在,那些伤害深深烙印在我心底,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记忆。” 说罢,她眉眼缓缓抬起,看向快濒临破碎的男人,眼底带了些期许,“江以墨,忘记过去吧,相较于执念过去,未来才是可期的。” 江以墨思绪陷在一片歉疚悔恨的沼泽地里,以至于,他当时根本没理解沈念容话里的深意。 他只以为她再也不可能会原谅他了,就像她说的破镜终难圆。 他眼底湿意潋滟,垂首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但我还是谢谢你,曾经爱过我。”让我乏味的余生有可以回味的东西。 听着这句话,沈念容心底感慨良多。 曾经的不美好虽让她伤透了心,但无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一切只怪深情不逢时。 还好,她已经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