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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苏子衿身上的锁链被王族的骑士解开，然后连同着莉莉丝的头颅一同关入地牢之中。
沈默言隔着铁栅栏静静的看着她。
苏子衿蜷缩起来，抱着膝盖低垂着头坐在角落，像是一滩快要干涸的死水。
而莉莉丝的头颅则在另外一个角落之中，她睁着眼仿佛在凝视着苏子衿。
沈默言在将其放入前曾试图合上莉莉丝的双眼，但是失败了。
“你们离开吧，这里有我。”沈默言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沙哑无比，就连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
骑士们纷纷告退，很快整个地牢只剩下了他和两名魔女。
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就这么在地牢中蔓延。仿若暴雨前的宁静，又或是永远都无法再被点燃的硝石与葡萄酒。
终于，沈默言打破了沉默：“疼吗？”
沈默言曾经无数次模拟再次见到苏子衿和莉莉丝时自己要说的话，然而在此时此刻，他却仅仅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还好。”
苏子衿的声音亦如她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默言继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理解，苏子衿和莉莉丝究竟为何会与教廷对上？更不理解她们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一死一伤的局面？
凭借她们俩的能力，逃跑绝对是做得到的！
而且苏子衿......似乎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念头和余力。
“输了，就这么简单。”
“有莉莉丝在，你们绝对不可能主动跟教廷硬刚，是谁出卖了你们吗？”沈默言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没有，只是圣光女神下了神谕，我们技不如人。”
“教廷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交感神经抑制剂。”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强行抑制感情的药剂，我的能力被这种东西完全克制住了。”
“如何才能解除？”
“教廷手中有解药。”
“我会给你弄到。”
“你弄不到的。”
“我会救你出去。”
“你救不出的。”
“......”沈默言深吸了一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重新问道：“当初为何强行将我送走？”
这次，苏子衿没有说话。
然而沈默言没有给她保持沉默的机会，继续追问道：“你在推我下悬崖时最后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沈默言在梦中无数次回忆过当时的场景。
那个自信飒然的黑发魔女当时流露出的表情和口型深深印刻在他的脑中，以至于至今都无法忘怀。
我、爱、你。
苏子衿沉默片刻，随后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回答道：“魔女蛊惑人心的手段而已。”
沈默言反问：“是吗？”
“是。”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再看一眼沈默言的勇气。
沈默言迈步上前蹲在了栅栏外，随后一字一顿的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我没有说谎。”
“那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苏子衿头垂得更低，她轻轻道：“我现在很狼狈，不好看......不要看我了，好吗？”
她好像快碎了。
沈默言摘下了头盔，径直将面前的地牢大门打开，走入其中。
他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苏子衿，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以......与你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小崽子的身份。”
苏子衿摇了摇头拒绝道：“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然而沈默言却没有尊重她的意愿，反而是粗暴的将苏子衿拽了起来，捏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失神又无感情的眸子对上了一双燃着愤怒火焰的漆黑瞳孔。
死水泛起了些许涟漪。
“苏子衿，你无法反抗。”沈默言压抑着愤怒道：“这场景熟悉吗？就像当年你送我离开前一样，当时的我也是无法反抗。当时你没有尊重我的意愿，那么现在轮到你了。”
苏子衿主动避开了沈默言的双眸，继续平淡道：“如果这样会让你觉得好受的话......那就请便吧。”
硝石和葡萄酒被足以燃尽一切的炙炎点燃。
一步、两步，在沈默言那极尽蹩脚的舞步下，两人跳出了醉汉般的丑陋华尔兹。
舞曲最后，沈默言将苏子衿按在了墙上。
苏子衿被巨力冲击得不自觉咳嗽了两声，沈默言这才意识到面前那个曾经无比强大的魔女此时却也无比虚弱。
虚弱到自己或许再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她的肩膀生生捏碎。
沈默言放缓了力气，但没有松开苏子衿。
苏子衿也没有任何挣扎，依旧低垂着头。
长发垂下，遮住了她那有些狼狈的面容。
沈默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弄到解药并且救你出去的。”
说罢他松开了苏子衿，转身就要走出地牢。
然而苏子衿在从墙上滑落的同时却死死攥住了沈默言的胳膊。
“你赢不了教廷，你也会死的。”
死水在沸腾。
沈默言扭头，看到了苏子衿的表情。
她无喜无悲的脸上此时从眼眶处滑下了两条清晰的水痕。
“求你，不要。”她如是道。
莫名的情感在沈默言心中发酵，他隐约听到了体内传来的咔咔撕裂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许久未出现过的幻视再度浮现。
跑车上张扬与洒然的苏子衿，站在窗台前在烟火映衬下回眸的苏子衿，斗嘴时无能狂怒的苏子衿，挡在自己身前兴奋收割着敌人生命的苏子衿......
以及此刻，面无表情却流着泪仿佛快要碎掉的苏子衿。
她们合为了一体。
不，她们本就是一体。
沈默言捂住了脑袋，摇摇晃晃地后退了数步。
“这......这是什么？”
无数记忆冲刷着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头就像是短时间内获取了太多水分的海绵一般，快要炸掉了！
随着记忆的冲刷，隐藏在脑中的那些潜意识终于回调。
他的脑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这道声音他很熟悉。
就是当年在自己屠村时，让自己停止继续躯体异化下去的声音！
“特喵的，我怎么能蠢到这种程度啊？竟然这么多年才找回记忆......”
是了。
沈默言第一次从留影水晶中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曾经阻止自己的声音——就是自己本人发出的。
“咚。”
沈默言跌坐在地上面目狰狞的捂着头，嘴里发出了不明的呻吟。
苏子衿刚刚被沈默言甩到了一边，但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到了沈默言的身前道：“你没事吧。”
虽然她的声音语调甚至是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沈默言感觉到了她身上传来的那股焦急感。
但沈默言此时没有心思回复苏子衿，因为他被脑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震惊了。
“检测到玩家沈默言通关条件1已达成，现告知通关条件2。”
“作为玩家中最先觉醒记忆的存在，您将会获得一个选择的机会。”
“通关条件2.1：唤醒玩家苏子衿，并带着她逃出这个国家，方可视为通关。”
“通关条件2.2：不唤醒苏子衿，按照现如今的剧情继续走下去，当亲手将其审判后，方可视为通关。”
“温馨提示：选择2.1副本难度将成倍提高，选择2.2副本难度将无限制下调。”
“玩家沈默言，请您尽快做出抉择。”
沈默言内心嘶吼着：该死的！这个副本到底是什么情况！
选择2.2自己就要亲手杀掉苏子衿，而选择2.1更是意味着自己要与教廷为敌，届时自己跟苏子衿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你没事吧？”苏子衿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默言这才从脑中的混乱挣脱，摆了摆手道：“我没事。”说罢他便缓缓站了起来。
苏子衿见沈默言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放下心来，重新回到了地牢的角落抱膝蹲坐下去。
沈默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做出选择，最终他幽幽一叹，走出了牢房。
“门我就不锁了。”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便也离开了地牢。
而苏子衿在他走后却始终没有移动半步。
沈默言刚刚走上楼梯，就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安娜公主？”
沈默言看着鬼鬼祟祟手持烛台的公主殿下，不由得眯起了眼。
“啊......那个......我就是想来看看......”
沈默言直接打断道：“您听到了多少？”
安娜公主眸中透出慌乱，她有些无措道：“啊？我没有......”
“您很聪明，在听到我要上楼的声音后立即调转身形后退着上楼，试图给我营造出一种您刚刚下来的场景。”沈默言打断道：“但是，燃至一半的烛台和裙摆上的灰尘出卖了您。”
安娜公主抿了抿嘴，没有继续挣扎。
“回答我的问题，您听到了多少？”
沈默言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冰冷的杀机。
安娜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般，面前的人真的是那个象征着正义的白骑士大人吗？
为何他此时的眼神就像那些杀人如麻的死刑犯一般！？
甚至从他身上散发的这股瘆人气息完全不逊色于黑暗侧的那些恐怖生物......
察觉到安娜公主的恐惧，沈默言微微一笑：“安娜公主，请您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哦，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句话，安娜公主更加惊慌：“这......这里可是王宫！你要是杀我灭口的话绝对走不出去的！”
“呵呵，看来你应该是从头听到了尾啊。”沈默言轻笑着缓缓凑近安娜公主，随后吹灭了烛火。
在黑暗中安娜公主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按在了墙上，紧接着脖子被一双大手仅仅钳住。
她无法呼救，甚至完全无法进行呼吸。
“安娜公主。”沈默言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现在只需要稍稍用力，你的颈椎就会断裂。”
沈默言稍稍松了些力度，安娜公主猛然喘息一口气，然后拼尽全力从牙缝中挤出了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在纠正你的思想。”沈默言的手重新用力，安娜公主顿时无法再呼吸与发声。
“之前的我是失忆状态，而刚刚我找回了记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他轻笑了两声，随后声音变得有些癫狂：“比起之前的自己，现在的我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我想，您应该懂我的意思，公主殿下。”
沈默言相信，凭借安娜公主的智慧，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他缓缓松开了手，并且稍微搀扶了一下即将摔倒的安娜。
安娜公主大口咳嗽喘息着，半天都直不起来腰。
沈默言就那么搀扶着她，倒也没继续多说什么。
终于，安娜公主气喘匀了，她缓缓直起身子，神色略带复杂的看了眼沈默言。
“下次要吓唬人的话，请不要再这样动粗了......我会乖乖听话的。”
沈默言一挑眉：“我没有吓唬你，我只是在陈诉事实。”
“你的手在碰到我的第一时间力度很轻，这证明你根本就没想杀我。在那之后，你才为了威胁我而仔细观察我的反应并逐步加大手上力度的。”
“......”
沈默言跟安娜公主都通过小动作和细节各自拆穿了彼此的谎言。
沈默言轻叹了口气，沉吟道：“虽然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但是你的立场让我有些......”
“说实话，你的想法的确有些危险了。”安娜公主郑重道：“如果你真的要释放魔女，那就代表着你要与整个教廷为敌，而放任你将她从地牢中带走的我们，整个国家都会受到教廷的制裁。”
沈默言沉默片刻，随后缓缓道：“如果我真要带魔女离开这里，并且与教廷为敌的话，不会牵扯到你们的。”
“如果？”安娜公主要素察觉：“你在找回记忆后并不想像之前那样坚定的救出魔女了？”
“不救她，她会死，救她的话我跟她可能都会死。”沈默言淡淡道：“之前的我被这个世界污染得有点蠢，没有想明白这一点，而现在的我很清醒。”
安娜公主凑到沈默言面前，轻声道：“白骑士大人，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沈默言皱眉：“我现在已经不算是白骑士了，他很蠢，有在乎的人。并且心中竟然还怀抱着一种莫名的理想......跟我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墨色眸中闪烁着吞噬一切的黑暗：“我只在乎自己。”
“不，白骑士并不愚蠢。”安娜公主摇了摇头：“现在的您也并不聪明，您只是在逃避。”
沈默言冷冷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下半生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安娜公主轻轻笑了笑：“我看得出来，你在试图将白骑士的过往掩埋在心中，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你自己，你藏不住的。”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安娜公主眼中充满了自信：“我相信白骑士大人。”
沈默言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左轮手枪，直直顶在安娜的头上。
安娜公主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她已经理解了面前这个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白骑士更加容易读懂的男人。
“呼——”
沈默言突然长呼一口气，手中的左轮手枪消失，整个人的气势也突然断崖式垮掉。
他累了。
大脑在短时间内处理了十余年的信息和情感，他现在急需休息和整理。
“劳烦带我去客房，公主殿下。”
“乐意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