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谙出去的时间里,她失速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 四肢又有痛感袭来……她苦涩的笑了笑,抬头朝着输液架上挂着的药水望去。 “咳咳……哎——” 她想着这那些药也快形同虚设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俞谙重新回来了,他的手里拎着吃食,其中包括了一盒水果。 虽然是斗嘴,但这么短时间里,却依旧准备得一样不落,可见他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唐心面色缓和下来,为了不让俞谙担心,她只能尽力多吃一些食物。 俞谙能感受到她的用意,可也不想她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安心。“如果已经吃饱就别吃了,硬撑的话会伤胃。” 唐心看向他,突然停下动作,回答:“好。“ 晚上九点多,天早就黑了。 病房的灯安静的亮着。 床上,唐心又发起了烧,护士刚给她换上新药瓶。 俞谙的表情从头严肃到尾。 “你这表情做什么?”唐心模样虚弱,表情却哭笑不得,“我估摸是烧恒温了,到现在都没什么感觉,头其实也不怎么疼。” “……” “哎,别那么较真……好嘛,其实还是有点晕的。”唐心扯了扯他的衣角,“输液太无聊了,念点故事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俞谙敛着眼眸坐到唐心边上,问她。 “都可以,能转移下我注意力就行。” 她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准备好要听故事睡觉了。 俞谙拿起一本唐心之前没动过的书,将它翻到了第一页。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说话,她问:“傲慢与偏见?” “嗯,你知道?我看这本你好像还没动过。” “以前看过了,换一本。” “某人刚刚还说让我随便。” 唐心继续说道,“你好像有意见?” 她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俞谙撇嘴,嘴角向下,好像有些哀怨,“不敢。” “有意见可以保留,但请俞谙同志服从命令。” 旁边的俞谙无可奈何地将书放了回去,然后点点头,“好。” 接着他重新拿了一本儿童读物开始念。 这次唐心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念了大概一小页之后,唐心突然轻声问俞谙,“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很好听?像电台的主持人。” 俞谙停下,仔细回忆起过往,片刻后才回答她:“说声音好听的有,但说我像播音主持的……你好像是第一个。” “嗯嗯。”唐心打了个哈欠,“你继续念。” “行——” …… 半个小时之后,经过俞谙反复确认,唐心终于是睡着了。 俞谙轻手轻脚的放下书本,然后走出了病房。 会议室里,夏邱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是有什么新方案吗?”俞谙开门进去,找到位置坐下。 “呃……这些你先看下吧。”夏邱和他们的领导人对视一眼后,将一份资料递到了俞谙面前。 翻开望第一眼,俞谙便皱紧了眉头,那些东西他反反复复看了许久,脸色越发苍白。 半晌才皱着眉,不可置信的问出一句:“所以她——很可能……” “变异病毒会影响她的脊髓、心肺甚至是大脑,吐血便是因为如此。虽然目前其它的症状还不明显,但它的复制转移速度说不清。” “所以,你们想怎么做?” “新的治疗方法你也看到了,我们会使用药物和其他仪器辅助,让她进入‘休眠状态’,控制细胞代谢,改变病毒生存环境,抑制再生——到时候,她需要去负三层。” “你们告诉她了?” 有医生回答他:“是。” “她说什么?” 有几位医生相视一眼,最后一位作为代表开了口,“她同意了,说如果不幸失败了的话……她,她就将遗体捐赠出来。” 俞谙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心情也沉到谷底。他讥讽一笑,“怎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众人缄默不语,俞谙在他们脸上看出了难色。 “其实你们只是通知我对吗?”他目光一凛,冷笑一声,“可我千辛万苦把她找回来,又带到这里,你们觉得我是为了让她来给你们当小白鼠的吗?” 底下的人面色难看,又坐立难安。 啪嗒一声,门开了,来的人是冯老。 冯老拍了拍俞谙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跟我出来。” 二人离开后,会议室里的依旧低气压弥漫。这里的人,如今大家都是摸石头过河,如果不是形势紧迫,谁愿意冒险用这样的治疗手段。 走廊上,俞谙的声音太过低沉,“一定要用这个方法吗?” 冯老皱起眉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只有这个方法了吗?”俞谙又问。 冯老叹息,“她早些年训练留下的身体底子确实不错,但到如今你觉得她还能撑多久。治,确实不一定会好。但不干预,她一定会死。你是想让她继续治下去,还是觉得陪她渡过生命最后时光就行?我相信你会是一个明白人。” 俞谙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有一盏路灯,此刻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四周一片寂静。 他该做怎样的抉择,该做怎样的回答? 他迷茫了…… 他只是想要她好好活着而已,怎么就变成了奢求。 俞谙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忘了冯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也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回唐心的病房的。 一片昏暗里,他坐在窗边的桌前,凭借着外面的点点光亮,看到了唐心的脸庞。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奇怪,想死的人死不掉,想活的人费尽千辛却求不到一丝希望。 明明前段时间她还有所好转,能说会笑。但眼下却告诉他很快会有更大的劫难降临。 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那些安慰唐心的话,安慰不了他自己。 俞谙现在回想起那些话,都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难为她后面还装作无事的样子,想让自己安心。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他还早知道。 为什么如今她反倒成了最洒脱的人,好像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可俞谙不是圣人,他是落俗的伪君子,他就是贪心的想要唐心长命百岁。 他不喜唐心把生死看得如此平淡,对这世界一点留恋的样子都没有。 他想要成为唐心的牵挂,成为她生命里解不开的羁绊。 他希望她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