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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琢的父母感情还挺好的。
爸爸走到哪里都给妈妈拎包,妈妈走到哪里都要牵着爸爸的手,虽然年纪也不轻了,夫妻俩黏一起的时候还是常常十指紧扣。
老父亲眉心那点板正的川字,也只有面对老婆的甜言蜜语时才会化开。
向敏言拉着他们去逛街。
谢琢安静跟着,没提出要先走。
他不讨厌被妈妈逼着陪伴,谢琢的脾气的确是很好的。
很小的时候,陈迹舟和江萌出去玩,他常常参与度不高,比如KTV里唱歌,谢琢一般不唱,但会默默地听着,待好几个小时。
他不会嫌时间难耐,他喜欢和磁场相合的人待在一起。
只是待在一起,就是很幸福的事。
向敏言给她老公挑了条领带,又看看坐沙发上的谢琢,问他:“平时应酬多吗?”
谢琢:“应酬是老板的事,我是搞技术的,一般不参与。”
他爸让他去管理公司。
谢琢知道自己并不在行,所以日常打马虎眼,他不是统率者的性格,妈妈也能看出来他骨子里的柔和,不适合跟人算计来算计去的,所以不强迫。
深入江湖难免被刀光剑影伤到,曾有人形容陈迹是侠客,谢琢就是风度翩翩的贵胄公子。
谢琢倒是觉得做不了贵胄也无妨,他更想做个泛舟钓鱼的隐士。
工程师的工作就挺合适他的,能保证有悠闲的时间自由出入。
有个稳定恩爱的女朋友就更幸福了。
可惜呢,“女朋友”现在还很难猜。
谢琢百无聊赖地坐旁边,打开手机,看到他最后发出去的那句知道了。
苏玉没回了。
总是这样,他不主动,她就不说话。
有时候想想,夹在这个师兄,那个迷弟之间,他充其量也就是一条鱼吧。
谢琢胡思乱想之际,视线停在他妈身上,忽然发现向敏言把那条领带拿下了,谢琢:“不用给我买。”
向敏言说:“想得美,给一尘买的。”
谢琢看了下日子,又快四月了。默了默,他说:“那你自己给他。”
“那当然。”
后来每一年冬天,徐一尘都会收到谢琢妈妈送到他手上的毛衣。
即便除夕都不会再回的故乡,还有跨不过的清明要渡,思念如雨落,吹散在千里万里外的大地。
谢琢总觉得,老朋友才是最珍贵的。
从青春走来,那些干丝万缕的纠缠,早早在人生底图勾画出了深刻的脉络,而当时只道是寻常。
十几岁时无心抛下的锚,一个一个,总让你无数次地回首,无数次地陷落。
四月的雨下了很久。
谢琢换了辆车,苏玉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东张西望好像准备拦出租的样子。
驾驶座的窗户闭合。
后面坐了尊大佛,正撑着下巴看外面。
终于忍不住,陈迹舟冲窗外吹了声口哨。
“我看了你整整三分钟,你就从我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走过去,又走过来,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哥?”
“恩断义绝吧。”
苏玉刚坐进后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就被恩断义绝了。
她看看陈迹舟,甜甜地说:“你变帅了好多呀,没认出来。
陈迹舟戴副茶色的墨镜,风流倜傥得很,穿身白色,敞着窗户,外边天气不好,光线朦胧,给他镀一层灰蒙蒙的边,而他毫不在意雨丝飘进来,俨然把北京三环当成了他肆意兜风的北美海岸。
陈迹舟对她的赞许十分高兴,撑着脸看苏玉,“油腔滑调跟谁学的?不过小爷喜欢。”
苏玉嘟哝了一声,“噫,还小爷呢,中二病还没治好。”
她把车门关上,又飞快地扫他一眼,“哥哥要进军rapper界吗?我潮人恐惧症要犯了。’
陈迹舟愣了下,气笑了,抬手就捏她薄薄的脸颊:“行啊苏玉,嘴皮子是练利索了,谁谁是吧。”
她笑起来,真的要咬过来之前,他放了手:“没大没小。”
谢琢也从镜子里看了看苏玉:“坐前面吧。
她看了他一眼,怕不太礼貌,应道:“好。”
于是真下车,坐前面去了。
天气渐暖,苏玉又开始穿裙子了,谢琢随手给她递过去一块毯子,她接过说谢谢。
陈迹舟坐两个位置中间,两手撑着脸,悠闲地笑说:“刚他跟我打赌,说苏玉今天穿什么颜色裙子,我说不可能,苏玉不喜欢穿裙子,你可真是让为兄颜面尽失。
前面二人对他的碎碎念置若罔闻。
苏玉开着酒店的导航,帮他指路。
谢琢看了眼苏玉,忽然说:“你请我吃个饭吧。”
苏玉:“嗯?”
她立刻想起来,是说要她回请的事情。
他又补充:“今天的不算。”
“......7.“
谢琢:“时间你定,餐厅我定。”
苏玉眨眨眼,心道他可能又憋了什么招,没回应也没拒绝。
陈迹舟还维持着刚才的坐姿,看看他,又看看她:“怎么回事啊,你俩都能背着我这么眉来眼去了?”
苏玉:“你来导航。”
谢琢:“你来开车。”
苏玉又对谢琢说:“不过,要等我拔完牙,可以吗。”
谢琢还没出声,陈迹舟震惊:“什么?!那么可爱的兔牙你要拔了?”
苏玉无语地瞥他一眼:“不是兔牙,智齿。”
谢琢稍微回忆了一下,带点笑容打趣她:“你这牙留了都快十年了。”
苏玉心里一吃惊,那天在福利院她说牙齿疼,他居然还有印象,她点头:“对。”
然后,轻声地说:“以后不会留了。”
陈迹舟好奇得要命,凝视着苏玉,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牙留十年??
然而,看他俩没人想跟他解释的样子,他一下泄气,双臂一环,往后面靠,瞬间也什么都不想说了:“好好好,好好好。”
没人搭理他,他就很自觉地连了蓝牙听歌,放了首阿杜的,还自在地跟着哼了两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陈迹舟请了很多人出来玩,都是他们文科班的同学,他组局还是这么的生搬硬套,粗枝大叶,不过他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我哪儿记得谁认识谁啊,来者都是客,我给你伺候着,你吃好喝好就当给我面子了行不。
来的人里面,苏玉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谢琢说他也一个都不认识。
所以进了KTV包间,他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苏玉的旁边。
不过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
是女孩子,看起来鼓足了勇气,到他面前,招一下手,就招了一下,很拘谨地说一声:“嗨。”
她怀疑他那句“不认识”的真实性。
但谢琢看起来对对方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他眼神些微茫然,在记忆里搜索对得上这张脸的名字,虽然搜索失败了,谢琢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予以了回应。
苏玉倒是觉得这人面熟,下一秒倏然想起来,是给他表白过的女生。
她一个旁观者,居然比当事人记得还清楚。
苏玉眸光亮起的瞬间,谢琢碰巧递来一杯她点的西瓜汁,凑近了问她:“你认识?”
苏玉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告诉他,这女生被你拒绝过吧?
片刻,她摇了摇头。
他嘴角噙一点微小的弧度,笑意惭愧,声音很低地说:“我真没印象了。”
女孩靠近不了他,只能坐远了些,时不时睇来一眼。
谢琢接收不到,但苏玉特别懂。
等女生没再依依不舍地看过来,苏玉轻道:“认识你的人很多的,也许有的人跟你根本没有一点交集,但是也会偷偷关注你。”
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还比谢琢更清楚他是如何成为人群焦点的:“风云人物嘛。”
苏玉坐的是沙发最边上,靠点歌屏的位置,谢琢稍微往她这里一点身子,就很轻易地圈出了一个二人世界。
“是吗。”他语气淡淡,很显然并不在乎谁记得他。但眼中装着苏玉,她现在才是他眼睛的焦点。
谢琢点一下屏幕,问她:“你不唱吗?”
苏玉说:“如果人很多的场合,我一般不出声。”
他轻轻笑了,这一点他俩还挺像的。不过谢琢今天可以破个例,语气在她这里很明显地偏爱性强了一些:“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唱一首。”
苏玉好笑:“你不是只会唱国歌和生日快乐吗?”
谢琢也好笑:“怎么这也记得?”
“我记性好。”她淡定回答,咬咬吸管。
苏玉在点歌的首页翻了翻一些热门歌曲,顿住手指,偏眸看他:“最长的电影你听过吗?”
谢琢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话筒,说:“有点难度,可以唱。”
最喜欢他的时候,苏玉的耳机在循环这首歌。
后来大街小巷里听到,她会想起他的背影。
是一个她不敢长时间盯梢的少年背影,修长而挺拔,穿干净的校服,在日光下,在黄昏里。
她听着旋律,闭上眼想到的就是这些画面。
不管她愿不愿意想起,这打了死结的关联已经不能够被解开了。
有一段时间,她的个性签名是:爱是不是不开口才珍贵。
不过,她的签名是什么重要吗?
那都是谢琢不会留意的东西。
“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
谢琢的音色是好听的,低醇温润,有着故事感,很适合唱娓娓道来的情歌,最好悲一点,很深入人心,就如眼下这首。
苏玉还挺会挑的。
他唱歌的时候,现场静了很多,很多在聊天的人也不聊了,他们盯着电视屏幕看,只有苏玉一直看着谢琢。
苏玉沉默地看着他,她要听他给她唱“爱是不是不开口才珍贵”。
最后,他偏过头来与她对视。
苏玉没有躲避,在很近的距离里,光影交错,宛如时空也在折叠。
他们旁若无人地看着彼此,很久很久。
直到下一首歌的前奏都响了起来。
有两个时刻,让她刻骨铭心。
一次是最后一面的公交车上,一次是现在。
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说出那一句: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很好听。”末了,苏玉浅浅出声,打断了对视。
陈迹舟在另一边翘着腿坐着,冲两人的位置扬扬下巴:“有没有搅屎棍去拆散一下他俩?”
谢琢投过去一眼。
陈迹舟说:“腻歪什么呢,过来玩游戏。”
他们在那儿摇骰子喊点数,输了要么喝酒,要么真心话大冒险。
苏玉玩这个一般都不会输,谢琢也聪明,也不会输。
他有被刻意为难,有些人抛弃了游戏的章法,指着帅哥开,导致他想低调混过去都不行,不过谢琢反应还算敏捷,心理战术把控得也好,最后一口酒也没喝上。
苏玉坐他上家,没机会开他,但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一点微妙的胜负欲,谢琢也微妙地领会到了。
苏玉叫了很小的一个点数,谢琢喊了开,这把是让她的。
她想让他输,他就故意让她赢。
然后他低眸看着苏玉,众目睽睽下,语气温柔地问她:“你是想让我喝酒,还是想问我问题?”
苏玉稍屏呼吸,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没回答,而是直接地抛出自己的问题:“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谢琢说:“便利店,我给你拿了一罐可乐。”
是正确的。
却跟她所想象的他的回答有所偏差。
他说:“百事的,好像。”
苏玉跟他挨着坐,距离很近,她双手握拳,十分紧张地搁在膝头。
“然后呢。”她稍稍抬眼看着谢琢。
“然后我去打球,我回头看了你一眼,你正好也在看我。”
她说:“你当时在想什么?”
谢琢敛眸笑了下,有点无奈似的:“你非得问我这么久远的事情。”
他的手肘抵在她身后的靠背上,闲散地支着下颌,又不知不觉地圈出二人世界,他低眉垂眼的间隙,恰好将她一颦一笑拢入心中,谢琢思考着,笑意一点点敛去,他说:“还好我记得。”
“我在想,这个妹子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