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淮晏拧着眉,往后退了一些。 可宋令虞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全都洒在她的耳畔,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 “是孤下的政策。” “当初你们前三名的考卷也经过了孤的批阅,你的那篇轰动一时的文章虽然作得好,但对比起第二名,有些华而不实纸上谈兵,没有第二名的实用。” 当时他还制定了考生的名字要密封,任何考官都不能看到的政策。 所以他不知道那是大奸臣的庶子的文章,但仍然不想给此考生第一名。 怪只怪第二名的文章虽然比宋令虞作得好,然而那字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不敢恭维。 在父皇说了一句按照制度来后,湛淮晏只能同意给了宋令虞第一名。 很快他在金銮殿上见到了这个状元,发现是大奸臣宋崇渊的儿子,只觉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当时他为了公正地给朝廷选拔人才,他倒是没有后悔。 后来的这两年,那时风姿隽秀性情冷漠的状元郎,成了玩弄权术祸乱朝纲,还是他的死对头的小奸臣,湛淮晏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年应该让宋令虞落榜的。 “得亏臣的字写得好。”宋令虞跟当年出身于世代官宦学者家庭的第二名斗了多年,现在两人可以说很熟了。 因为对方是太子少师。 说起太子的这个少师,还是很有意思的。 周少师才华横溢却屡试不中,只因他写得一手狗爬式字体。 他明明年纪轻轻就能三元及第,却到了三十三岁那年,才能入仕,出名的原因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周少师考了很多年,因为字写得不好,一次次都落榜,此人性情又是清高狂傲的,为此写了不少诗骂朝廷不识人才。 后来在一次次现实的毒打下,他不得不选择屈服,苦练字体,从早到晚废寝忘食,还高价请了好几个书法大家教他。 他开了一个书法班,让府中包括下人在内的所有人,也跟着一起练书法,让人知道他府中就算是一个婢女,也写得一手好字。 朝廷选拔的都是什么人才! 结果,他府中的下人们都读了很多书,端茶递水的婢女都写得一手好字,他本人的字,却毫无进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周少师因为狂傲的性格和一手狗爬字,府中下人都会吟诗作对而出名后,湛淮晏以权谋私给他开了后门。 他再考试时,接到太子指令的批阅官,根本不用打开密封条去找他,只要找出所有试卷中字写得最差的那个,就行了。 周少师得以入仕,被太子重用,曾从施政、用人、治水、治边等方面提出改革主张,撰写了很多政论,可谓是改良主义的先驱者。 此刻,宋令虞觉得在奏折上的字写得好不好,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湛淮晏是左撇子,书写时的运笔方向跟右撇子有所不同。 那么她用右手握着湛淮晏的手,带着湛淮晏写字。 这就导致,他们两人的手你别我,我别你,一人往这边一人往那边,写了半天,写出来的字好像鬼画符。 宋令虞看着已经被毁的奏折,沉默许久后,道:“以后科考还是改制度吧。” “像周少师说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文采斐然有王佐之才,就不要计较字体了,毕竟太子殿下你在奏折上的字体,给人看了也会被笑话。” 湛淮晏这才知道手下的奏折毁了,推开宋令虞的手,沉着脸把奏折放到一旁,重新取了一本过来,示意宋令虞再给他念。 在宋令虞念完后,他自己批复着。 但他是左撇子,写奏折的官员都是用右手,再加上他双目失明看不见。 所以即便落到了批复处,他失明后还没练过,把握不了间距,就导致字体重叠到了一起,或是间隔很大。 宋令虞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嗤笑,“太子殿下放弃吧,一个瞎子怎么能批好奏折呢?还是让臣来吧。” 湛淮晏偏偏有了胜负心,顿了一下,忽然伸手把宋令虞扯到自己面前来。 他以刚刚那样的姿势,在背后俯身虚压着宋令虞,抓住的却是宋令虞的左手,按到他的左手手背上。 宋令虞的左手不会写字,还有意跟湛淮晏对着干,要么就是手狠狠往下一按,要么就是猛地划过去一笔。 于是,第二本奏折又毁了。 还得是他们,否则但凡换一个人这么糟蹋奏折,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臣的左手是写不好字的,右手也带不好太子殿下的左手写字。”宋令虞回头对上湛淮晏射向她的目光,不温不火道。 “要么臣来批复奏折,要么,太子殿下改用右手。” 这已经不是用哪个手写字,要不要批阅好奏折的问题了,而是一对死对头,谁先妥协的问题。 反正宋令虞是不可能妥协的。 至于湛淮晏,放下奏折和笔,“孤叫太子妃来。” “人人都以为孤的太子妃碌碌无为,但实际上孤知道,孤的阿凝不仅有治国之才,且不输给摄政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