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尉迟常连脸面都不要,相信一切办法解决军粮问题的时候。 刺史萧邺正一脸惆怅地看着尉迟常送过来的军文。 他自调任南定州以来,虽然不敢说宵衣旰食,累死在政务上,但也未曾懈怠过分毫,再加上身边儿佐官们的吹捧,他一度觉得,南定州已经民心归附,百姓们虽然陷于饥荒之中,但毕竟是岭南,天然庄稼生长便利,自己只需要开仓放粮,挺一挺就能过去。 但尉迟常的军文,彻底打消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默默的坐在那里,让手下人,一个个忐忑不安。 俺说,这里是刺史府,接待的都是南定州的大事,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还不配给刺史大人上书。 可尉迟常不仅冒天下之大不违上了,而且还将下面的真实情况,如实禀告。 这让一众整日欺上瞒下的官老爷们,对尉迟常天然的多了几分厌弃。 萧邺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佐官们,许久之后才说道,“是我失察,让百姓受苦,让军卒受苦,若不是尉迟常送来军文,我还被蒙在鼓里,搞不好那天我又要披甲上阵。” 说着,苦笑一声,“本官久经战阵,披甲倒是无碍,怎么也能杀出重围,保住性命,可尔等又该如何是好?” 军文被萧邺扔了下去,一众佐官,包括长史崔炆在内,都直接来了个面面相觑。 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了? 下面百姓吃不上饭也就罢了,连军队都让地方的世家豪强给卖了? 简直作死! 但话又说回来,事情已经发生,又该如何挽回呢?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说实话,在场能混到州佐官的这个地步,基本上都是世家豪门之子,再不济也是寒门新秀之辈,上面有一大把老师罩着,百姓的死活他们是不在乎的。 但是他们得在乎自己的死活啊。 当然,该嫌弃尉迟常的,还得嫌弃尉迟常。 这种事情,为何不让他们先知道,反而先告知此事,这岂不是让他们坐蜡难受? 萧邺沉吟了一下,说道,“尉迟常终究是有些小家子气,看起来雷厉风行,结果就灭了一个周家,当他还是在长安撒尿活泥呢!下令,我不要证据,最少再给我灭三个本土豪族,不杀人,军粮哪里来?” 长史崔炆低头道,“乱世当用重典,杀几家对大康有不臣之心的乱臣贼子,也能安抚民心。不然让他们继续首鼠两端下去,南定永无宁日。” 萧邺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刀子不只是用来杀猪,也要能刮一刮腐肉,再给他下一道令,他所管辖区,不论文武官员,但有通敌嫌疑者,皆可杀之,抄其家。” “我看他跟玉林县一样,是疯了,竟然给本官上书,说要带着兵马去山上摘野果。” 众人闻言,都有些颤栗,杀人无所谓,但就怕杀着杀着,杀到他们脑袋上。 大家被朝廷贬谪至此,升迁艰难,自然免不了大捞特捞,有些下面的腌臜事,没有他们,也很难做下去。 到时候免不了被牵连,以萧邺的性子,怕是要倒霉。 但此时萧邺正在气头上,大家也不敢说啥。 扫视众人一眼,将他们眼底的猫腻看在心底,萧邺冷哼一声,继续道,“还有,现在就上书给大都督府,要四千兵马,派给尉迟常。刀不够快,杀人也不利索。” 啥?还要给尉迟常派兵? 大家看萧邺的眼神,都觉得萧邺已经疯了。 尉迟常手头已经没有军粮了啊。 你再给他派兵过去,岂不是逼着他杀人,抢人么? 萧邺的眸子幽邃,默默地看着桌案上的军文,不知道是为何意。 ......... “平安兄,你若是来军中辅佐我,以后家中定然可以少许多麻烦。”面对李平安的拒绝,尉迟常依然勉力尝试。 只是李平安的反应跟尉迟常预想之中的没有多大区别,“草民很荣幸为将军所邀请,可想到家中父母,却难升起奔赴战场之心,请将军恕罪。” 尉迟常无奈,只能暂时离开,与老村长并行,围着七里堡转了转,回忆往事去了。 陈树龙本来内心很是嫌弃李平安,却不知道为何,见到李平安竟然丝毫不贪图尉迟常抛来的富贵,内心竟然对李平安多了几分敬佩。 下意识地想要上前结交一二,却不料李平安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低头抱起一只鸭子,抚摸起了鸭子的屁股。 待贵人走后,大嫂兴奋不已,感慨地说道,“若是能真的帮着将军做成了事情,咱们李家从此便要富贵了。只是平安你,为何不应了将军,只是辅佐,且身在岭南,想要孝敬父母,并非难事。” “位卑而权重,最为遭人嫉恨,他自己都前途渺茫,让我追随他,岂不是要陷家族于险境之中?” 李平安心里很清楚,这尉迟常就是上面的一把刀。 事情做成了,大人们领取功劳,顺道还能随意献祭了安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