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轻轻喊了声,“大辟。” 百里之外,天奉府,嘉铜县,正吃着陈婮准备的午饭的屈正,腰间无鞘大辟忽然震颤不已。 屈正眉头紧皱,骂道,“白眼狼,跟了老子大半辈子,就跟着那小子几个月,就变节了?一天天地,就想着红杏出墙!” 屈正一手握住大辟刀柄,眉头忽然松开,却是一脸肃穆,沉声道:“徒儿他娘,照顾好李郁和芊芊,我出去一趟。” 陈婮从未在屈正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 李郁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屈正故作轻松道:“去去就回。” 然后转头看向芊芊,含笑问道:“要给芊芊带些什么东西回来吗?” 芊芊摇摇头,乖巧道:“阿平伯伯一路平安。” 屈正转身就走,没出几步,又是停步,折返,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又是使劲揉了揉。 最后化虹而去,晴天霹雳,天象希声。 已经是武人的李郁听得懂,那是一句脏话,真挺脏的,骂自己那位师兄的。 早慧的李郁心想,师兄可以死,师父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 “宗海和尚”看着何肆,笑道:“我现在就要成人之美了,先将你打个半死,再助你练成谪仙体魄。” 何肆没有看“宗海和尚”,只是回头,看向自己的大姐何花,二姐何叶。 也就这瞬息之间,自己胸膛被“宗海和尚”伸手洞穿。 无色界三天,现实不过一瞬,何花不知道为什么,何肆忽然变成白发苍苍的模样,不知为何,宗海师傅再一次下了死手,面容煞白,毫无血色。 何肆松开握住龙雀大环的手,双手紧紧抓住宗海和尚的僧袍,将他死死钳住。 即便口鼻溢血,却是像个没事人般,对着何花说道:“姐,梦还没醒,别担心,我会好的,你带着我二姐回自己的房间,褥子下有个梦树结,你们拿好,把门闩上,好好睡一觉,梦醒了就好了,相信我!” 何花虽然面色惨白,却是临危不乱,只能选择相信何肆,依言照做,直接拉住已经吓呆了的何叶去了隔壁,关上房门。 “宗海和尚”笑道:“这招不错,三天时间,让我看看,你能想出什么破局的法子,能做到哪一步!” 何肆七窍流血,却是狞笑,咬牙切齿,像个磨牙吮血的野兽,“我陪天老爷好好玩玩,一定叫你尽兴!” “宗海和尚”只是一脸平静,答应道:“好!但你赢不了的。” 何肆点点头,“我知道,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天老爷啊。最好的结果,我丢的只是一条贱命,而你丢的……可是面子啊……” “宗海和尚”抿唇一笑,“你是知道怎么膈应人的。” 何肆松开双臂,同时,“宗海和尚”也是抽出那一条贯通何肆胸腹的手臂。 血流如注,何肆跪倒在地,一颗倔强的头颅也是摇摇欲坠。 “宗海和尚”居高临下,怜悯道:“你看起来要死了啊……” 何肆抬起头,“还早呢!” “宗海和尚”伸出血手,抓住何肆满头白发,将他提溜起来,白发染血,滴滴答答,贴在面颊。 何肆运转透骨图、阴血录、续脉经,面不改色,收束心跳,回拢血液。 “宗海和尚”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拢共这么几口气机,胸口这么大个洞,收不住的。” 何肆笑道:“父精母血,不可弃也。” “好话!” “宗海和尚”点点头,深以为然。 拐着弯骂他是吧? 于是“宗海和尚”伸手,直接插入何肆左边眼窝,生生挖出一颗眼珠来,用手托着,递到何肆嘴前,“不可弃也是吧,吃了。” “宗海和尚”倒是不担心这具身体破烂了,反正到最后能恢复的,谪仙人体魄,若是没些神异,那不就沦为了无漏子、倮虫那等通货了?还有什么奇货可居? 何肆身抖如筛,极力忍痛,张嘴啖睛。 “宗海和尚”啧啧称奇,“何肆,你是我见过的小孩子里,对自己比较狠的。” 何肆伸手摸出一枚镖刀,割断被“宗海和尚”扯住的发丝,整个人瘫倒在地,又是好生收起镖刀,凭借龙雀大环,拄刀颤巍巍立起。 何肆低声道:“天作孽,犹可活。” “宗海和尚”却是笑道:“可你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明明我愿意给你仁慈,我有的是时间,你明明可以阖家团圆,儿孙满堂的,为什么不肯呢?” 何肆摇摇头,“李哥告诉过我,当为秋霜,无为槛羊;王夫子告诉过我,至圣说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亚圣说,舍生而取义者也;师爷告诉过我,少年仗刀求活,刀意最盛,老朽横刀求死,刀势最横,至于生死之间,若白驹之过隙,拔刀、归鞘皆有可为。” 何肆一边说话一边呕血,却是眼神精亮。 “宗海和尚”笑吟吟道:“屁话恁多,那就再摘了你的口条吧。” 何肆咯咯发笑,状若疯魔,“天老爷也不过如此,自觉说不过我,就要摘我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