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正顿时来了兴致。 本来武道精进的路上都暂时没了奔头,他难免有些意兴阑珊,这段时间都开始怠惰了。 眼下徒儿好像忽然冒出了个了不得的杀父仇人,人家三品都能杀,那自己这个四品算什么? 自己和四品大宗师朱全生那一场对垒都差些翻船,本该吸取教训,痛定思痛,不再目空四海,小觑天下英雄。 他若是给稍稍懂得些趋吉避凶的,自然知道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是为了一些最无用的面子,那也好说,最多装模作样再了解确认一番,然后随便找个由头和李郁断了这才缔结不久的师徒关系。 但他偏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不是夫妻,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 既然定下了师徒情谊,自然要一路提携,护其周全。 反正老头子如何的不称职,他就要做到如何称职。 屈正本打算教完李郁,留下衣钵,就像老头子当初一样去北地练刀。 现在看来,自己武道还得是死乞白赖向上蛄蛹蛄蛹,否则依照自己护犊子的性子,以后怕是没法照拂到自己独苗一般的宝贝徒儿。 公孙玉龙对着陈婮说道:“李夫人,我确定你的丈夫就是我的故交李胤先生。” 陈婮双目微微闪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不管丈夫之前是怎么样的人,他已经死了九年了,虽然这些年一直也会想起他,但好在想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他若是个会点假把式的庄稼汉,死也就死了,轻如鸿毛。 可他要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还是死了吗?又不能再活过来。 他绝对是被人害死的,人头都被砍下来了,那种惨状,时隔多年,其实算不得历历在目了。 只是每每想起都心惊肉跳,叫她惊骇到腹中绞痛。 如果自己的丈夫是厉害的武人,那杀他的人只会更厉害。 这叫她一个寡妇如何自处?指望儿子替父报仇吗? 丈夫已经死了,现在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子。 死人能给活人带来的最大宽慰,不是缅怀中的音容笑貌,而是死得干净,一了百了,没有牵连。 李郁听公孙玉龙声称认识自己的父亲,神色却是没有半点波动。 毕竟那是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的人,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认知中。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关系吗? 兴许有些,因为他是自己娘亲的丈夫,但也仅此而已。 屈正摸了摸李郁的脑袋,就喜欢李郁这点凉薄无情,是真像自己啊。 自己也绝非善类,是个十足的心狠手辣之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公孙玉龙将这母子的面色变化尽收眼底。 大人忧心忡忡难以掩藏,孩子却是面无表情,连那双清澈如浅薄潭水的眼睛都不曾泛起一丝涟漪。 公孙玉龙顿如明镜,料想自己这一趟怕是白走了,多半一厢情愿,甚至多此一举。 也好,只当了却一桩心事。 可惜这故人妻儿现在所托之人,看着实非良善。 公孙玉龙说道:“李夫人,李郁,我和李胤先生乃是故交,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帮扶二位,二位可愿跟我离去?” 陈婮没有说话,这么多年来小心谨慎,哪能随意相信别人。 李郁却是直接问道:“去哪里?” 公孙玉龙想了想,回答道:“暂时先去京城。” 屈正给了李郁一个重重的毛栗子,训斥道:“没良心的白眼狼,人家三言两语就把你说动了?” 李郁摇摇头,轻声道:“师父,我就问问,我不会跟她走的。” 屈正没好气道:“不走你问个屁啊?” 李郁当即不说话了。 屈正一脸阴沉看向公孙玉龙,艴然不悦道:“喂,姓公孙的,当着我的面挖墙脚是吧?” 公孙玉龙淡淡一笑,道:“屈先生,李郁的资质不错,武道之上也有天赋,跟着你固然能学到一些精奥的刀法圭旨,但跟着我或许能有更大的成就。” 屈正抽出无鞘的大辟,直勾勾盯着公孙玉龙,语气不善道:“我一般不打女人,除非是忍不住。” 公孙玉龙不以为意,对着李郁说道:“我有个徒儿,他也姓李,叫李舒阳,和你是本家,你们可能会聊得来。” 李郁摇摇头,坚决道:“我不走,我要跟着师父,我不走,我娘也不会跟你走。” 屈正闻言一脸笑意,好似数九寒天喝了一碗热汤,暖到心里去了。 公孙玉龙则是阐述事实道:“你师父不是好人。” 屈正眉头一挑,笑道:“啊对,我不是好人,你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大好人,是十世善人。” 公孙玉龙并不搭理这般讥讽,坦然道:“我从不自诩什么好人,但至我少不会把李郁教导成挥刀向弱者。” 李郁听闻公孙玉龙的话,心中更是坚定了要跟随师父屈正的想法。 不挥刀向弱,难道挥刀向强吗?那不是诚心找死吗? 一次两次兴许还能侥幸以弱胜强,但次数多了,那你不死谁死?自己死了娘亲怎么办?早慧的李郁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