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上师还未说话,陈祖炎却是急了,再没有一丝云淡风轻,诘问道:“上师,你这是做甚?” 如意上师却是对着何肆躬身行礼。 观他的神情,好似何肆已经对他行了布施善举。 陈祖炎懵了,自己这个最大的倚仗,真就打算临阵反水了?那他怎么办? 这不是闹着玩吗? 如意上师上前一步,站定何肆面前,何肆没有后退,也并非放弃束手待宰,只见无数血手自脚下涌现,好像地涌血莲。 是《妍手五论》的第二式,素手把芙蓉。 如意上师与何肆被血手包围,好像花瓣收束。 如意上师没有反抗,瞬间被禁锢了一身气机。 不过以何肆的境界,也只能是勉强维持几息时间。 何肆瞬间出刀,一刀断水。 这刀却似极为顺利的斩在如意上师身上,鲜血溅射,却是金黄之色。 何肆面带诧异,如意上师神色如常,“檀越,我并无恶意。” 血色芙蓉之外无人可以洞若观火,陈祖炎眼神闪烁,好像失去了倚仗,不敢趾高气昂。 老赵却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手拉住了杨宝丹,他自然能看出两人现在的状态是何等脆弱,这个和尚瞬间就可以挣脱出来,所以他想要挟持陈祖炎的机会不大。 血色芙蓉之中,身材高大的如意上师高出何肆一头半,需要何肆仰望。 何肆抽出了刀,如意上师身上的伤口却是瞬间愈合。 何肆没有继续出刀,明摆着是打不过。 他犹豫道:“你需要什么?” 如意上师伸出一指,虚指何肆额头。 何肆伏矢魄没有受到恶意,却是忽然感受到眉心一点温热,那种触感,他仿佛经历过。 如意上师道:“我要这个。” 何肆还是不明就里,问道:“这是什么?” 如意上师直言不讳道:“是你身上的透骨图的祖源,透骨图本是禅宗野狐禅,欲要得证锁骨菩萨境界,而你身上的机缘是一位修持到黄金锁子骨菩萨亲自灌顶,我想要它。” 何肆怔怔,是那一次,他再见宗海师傅,从无色界中苏醒过来后,锁骨菩萨姜素也是这般与自己贴面,自己的眉间似乎残留一点温润触感。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只是一指轻点。 他却是不知还有这等渊源,如此说来,如意上师说自己与佛有缘,可真不是一句机锋。 季白常说他的斫伐剩技是佛家余绪,他的锄镢头也是禅功,透骨图是野狐禅,真是好深的渊源啊。 何肆舒了口气,问道:“你该我怎么信你?” 如意上师摇摇头:“我无法自证。” 何肆陷入长考,他对这身上被锁骨菩萨放进去的“机缘”,却是浑然未觉,若说是视之不甚惜,举手与人,只要能化解眼前这事不可为的局面,也无不可,实在是势比人强,给就给了。 如意上师说道:“檀越施主当恭敬如子孝顺父母,养之侍之长益五阴,于阎浮利地现种种义。观檀越主,能成人戒闻三昧智慧,诸比丘多所饶益,于三宝中无所挂碍,能施卿等衣被、饮食、床榻、卧具、病瘦、医药。是故诸比丘当有慈心于檀越所,小恩常不忘,况复大者。” 何肆摇头,“即便我愿给,也不知如何给,你又怎么拿走?” 何肆此话说出,心中忽然一颤,好像是做出了首肯,已经将此物许诺出去。 锁骨菩萨赐给何肆抵偿朱全生孽债的果报,何肆只要不答应,谁也抢不走,故而如意上师没有强抢,而是祈求布施。 如意上师直说四字,“敲骨吸髓。” 何肆面色微变,冷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若是听凭你一面之词,我岂非沦为俎上鱼肉?” 如意上师说道:“我拿走本源,拓印一份在你骨上,檀越依旧可以修持,此身皮囊虽然恶堕,骨骼却不在皮囊之列,若是得证锁骨菩萨境界,或能自救。” 何肆有些犹豫。 却听耳边一句“得罪了”。 如意上师一手不知何时揽住何肆的脑袋,微微附身,以额抵额。 就像如意上师透过何肆的额头,以自己的额头领悟了锁骨菩萨的那一指。 如道家的仙人扶顶,佛家的醍醐灌顶。 何肆只觉脑海一震,如遭雷击,眼前的世界似乎变得模糊不清。 他猛地后退一步,却是看见自己站在原地的身体变成了如同锁骨菩萨的黄金骷髅。 何肆茫然,“这,这是怎么回事?” 何肆仿佛看到了一片如同恶堕所经历的无间,或者说他就置身恶堕之中,只不过是冷眼旁观。 那是一片无所有的混沌,没有任何的杂质和瑕疵,却是在何肆严重呈现色蕴。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肉身腐朽,骷髅灿金。 如意上师面带虔诚道:“这便是我眼中的檀越,熠熠生辉。” 何肆似有明悟,“原来是这骨架在支撑我的皮囊。” 如意上师手指轻轻一点,何肆看到自己的灿金色骨架突然间剧烈颤抖起来,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向外扩散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