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赞回到杨氏镖局之后,一切运作如常,此间也是再太平无事。 何肆变回了原来样貌。 老赵和杨延赞虽是认出了夜间出手之人是他,却没有点破,几人心照不宣。 直到三日过去,何肆才堪堪平息自身饥欲。 他不由苦笑道,“这霸道真解,真是碰不得。” 他深知积弊生常的道理,只怕自身挨到最后积重难返,彻底恶堕。 无色界第三层无所有处的五年,更是对其心性的剥落,叫其人性缺失许多,无法抵御霸道真解的魔性影响。 这也是他时常会性情不定的原因之一,杀性渐进,离正道远。 不出手时尚能遏制,一旦出手,每一次都是在加深魔性。 他没有宗海师傅的境界修持,没有李大人的武道境界,就用一句“门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来形容最为贴切。 何肆无力改变,只得堵,不能疏。 他除秽魄入血,本可以不饮不食,却是难以遏制霸道真解对血食的需求。 这是极其矛盾的。 须知人身之中的任何矛盾,无论大小,皆不可小视,不可无视! 第三日清晨,顾游送剑上门,重剑终于是铸成。 惯例也是来镖局维护、保养兵器的,老赵领去账房,与他结清一笔银钱。 结果却是一声怒吼响彻镖局,好似雷霆大作。 前庭之中正试炼新武器的何肆,还有逗弄那只捡来的棕灰练庸犬的杨宝丹齐齐瑟缩脑袋,皆是有些心虚。 一定是那二百两银子的原因了。 何肆手中的重剑与史烬的那扇门板巨剑差不离,只是小上许多。 似乎天下的重剑都是这般制式,无锋,古拙。 于是何肆这之后几日除了练习锄镢头的架子,就是整日挥舞重剑,研习砥柱剑法。 令其嗟叹的是,砥柱剑法对下盘的裨益不愧是连李嗣冲也不吝称道的,几日下来,何肆已然适应了重剑的分量。 只要不全力施展走刀,就已经可以行走如常了。 何肆在杨氏镖局待了五日光景,归家之情自然愈演愈烈了。 他打定主意,只待杨总镖头归来,二人把酒言欢之后,他就要踏上千里归家路。 一如往常的五月十五,何肆站在前庭之中,手持巨剑,全部气机用作透骨图,维持骨骼的断续。 内视之下,自己筋断骨折的伤势倒在好转,只是疗愈的势头有些缓慢。 估摸着没个三五个月难以痊愈。 好在还有阴血录,一身气机皆是附骨或者在血液中游走,并不依靠那些早就千疮百孔的经脉。 若是自己肯调用霸道真解炼化血食,那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是与虎谋皮,太过凶险,至今何肆只在王翡的操纵下炼化过一块白龙血食。 自棺中苏醒之后,他都是规规矩矩的当那承佃的债户,从未想过翻身做主人,无奈之时借用霸道真气,也是少借多还,从不敢耍小聪明,生怕留了什么祸根。 若非如此,他早就成了杀人盈野,嗜血狂狷的魔头。 何肆心有所感,大概明悟李嗣冲李大人也是如此对待这霸道真解的。 砥柱剑法,只有剑招,没有行气法门。 何肆重剑自下而上一挥,挑起一块五百斤的石锁。 石锁高高飞起。 运劲极巧,石锁在空中没有任何旋转,只是垂直上升,高过四合的院墙,有些诡异的滞空,又是重重落下。 何肆举剑横平,从侧面看去,好似一杆长秤,他以剑尖稳稳端住石锁。 只是手臂微微下沉一寸,映衬了那句“无商不尖”。 在场并非何肆一人,还有其他练武的镖师。 这番气力,端的恐怖,气是不强,力也不大,只是倚仗透骨图。 这骇人的一幕,若放在几日前还有人叫好,现在却是叫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议事厅堂的左厢腾出了一间琴房,如今已赎身脱籍的琴操大家屈盈盈正在抚琴。 似乎逃脱了那桎梏樊笼,赏心乐事,平日里以婉转哀琴为着的屈大家,此刻也会弹奏起《颐真》这样曲调明朗、欢快的曲子了。 何肆听闻这轻快活泼的曲调,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缘无故与自己较劲的争胜之意。 难得少年心性道,“我一定要举着重剑,支持到屈大家此曲完毕。” 不对,此刻她以不是妓寨中人,再称大家就有些折辱的意味了。 得叫盈盈姐。 何肆本以为会是一番艰苦支撑,却没承想《颐真》此曲短小精炼,曲调鲜明,才不过三分之一刻时间,曲子便在屈盈盈的指尖尽数流淌而出。 何肆端着重剑,将石锁缓缓放下,没有激起匝地烟尘。 连续三日未存偷师学艺之心,却是一场不落观看何肆练剑的杨保安,今日自然也到场了。 杨保安有些艳羡的夸了一句,“水生兄弟,厉害!好硬的剑法,好壮的力气。” 何肆笑了笑,心知以杨保安这般忸怩作态,自己说若再不吱声,只怕也等不到他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