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在院子门前徘徊了一会后,似乎心有所感,他回过头,盯着巷口的朦胧,借着月色,他才堪堪看清迎面朝他走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白罄?” 景元没穿上平日里的甲胄,只是内衬外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没像平日那样将头发扎起来,而是散散地放在双肩,分明年龄不小了,却还清秀的像是哪来的书生。 “是我。” 白罄牵着藿藿走了出来,女孩的鬼火尾巴僵硬着,那双眼睛怯生生地盯着景元,一时间没想起他是谁。 毕竟景元这副样子和平日里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走吧,去我的住所。” 景元呵呵一笑,两只手在大臂上搓了搓。 夏天的确是白天热的出奇,到了晚上降温时,又让人心中升起寒意来,再加上自己面对的还是一个冥差一个判官,别提周围有多冷了。 踏过了奈何桥之后,景元倒是觉得白罄反而更冷漠了,他此刻也有些拿不准将白罄送去十王司到底是对是错。 “谢谢将军……” 藿藿虽然躲在白罄身后,但还是乖巧地道谢,景元脸上的沉思一闪而逝,又再度绽开笑脸: “无妨,正好到了深夜,最是人容易饥饿的时候,白罄不会做饭,正好就一起吃也热闹点……” 景元说话总是很接地气,却又不会让人忘了他的身份,所以所有人和他说话都带上了几分拘谨。 “好啊,吃什么?” 白罄稀疏平常道,同时手在藿藿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女孩心中的紧张也少了几分,跟在白罄的身后朝着前方走去。 “吃……你们曜青最近好像有个什么……‘鼎镬药式’?就是九宫格式的火锅。” 景元思索片刻,转过身来,双臂枕在脑后,一边看着白罄一边倒退,他这样轻松的模样让白罄一时间晃了神,好像又回到了百年前一般,那个少年说要当巡海游侠的时候。 他脸上也曾是这样意气风发。 但那次,白罄知道他是属于景元自己的少年。 而现在,他是属于仙舟的将军。 “火锅吗?” 白罄嘴角微微勾起: “也不赖。” “好,不过咱们还是吃传统的吧,九宫格太麻烦了。” 景元哈哈大笑,笑声如今日的明月一般明朗,他又看向了白罄牵着的藿藿: “小藿藿意下如何呀?” “嗯……我、我都可以的,不用考虑我。” 藿藿摇了摇头,没有将景元的客套话放在心上。 大人虽然问了你,但你其实并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孩子没有反驳的权利。 只是这次显然不一样,白罄揉着她的脑袋: “能吃辣吗?不吃辣我们就做鸳鸯锅好不好?” “都是我在做啊……别带上‘我们’。” 走在前面的景元无奈道。 “我……我不太能吃辣……但但但、但是吃一点还是没问题……” 藿藿话还没说完,白罄就打了个响指: “鸳鸯锅。” “你……唉,罢了,麻烦的不是你。” 景元的话被噎在嘴边,随后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会帮忙的。” 白罄很认真地点头,只不过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藿藿注意到景元的神色明显有些尴尬,这位将军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双手攀上白罄的肩膀,用力地捏着: “别别,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你们姐弟俩一个炸星槎一个毁厨房,我还是自己来吧。” 看着好似在献殷勤的景元,饶是藿藿也不由悄悄在心里笑了笑,只觉得白罄和景元的关系实在是好得很。 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样值得交心的朋友就好了。 藿藿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羡慕,脑中又传出空灵的粗犷声音: “切……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几个朋友嘛……” “你……你还有脸出来,师父非打死你不可。” 藿藿听到尾巴大爷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跺了跺小脚,气愤道。 “我就说了他不会让你出事的,咋地,寒鸦不在,他还能把老子从你身体里揪出来打一顿不成?” 尾巴大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藿藿气得直抿唇,但藿藿也知道尾巴就喜欢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愤怒神色一闪而逝,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 刚刚掉下去的时候,她吓得嗓子眼都快飞出来了,可是一接触到白罄的时候,心底莫名就安心了许多,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待到他放开自己的时候,藿藿居然觉得有些可惜。 但她却从未将这些挂在嘴边,她知道白罄一定会按她所想的来做,但藿藿并不想这样麻烦一个愿意陪着自己的人。 大人们允许偶尔听到一次丧气话,但绝不能容忍某人的一辈子都是阴雨天,她害怕再度迎来被抛弃的结局,再度成为那个在门槛上坐了一天也没如愿的那个沮丧小孩。 察觉到藿藿的情绪有些不对,景元给了白罄一个眼神: “你徒弟是不是不开心?” 白罄微微挑了挑眉: “哄哄就好了。” 景元的脸上露出笑意: “你还会哄人了?之前没见过。” 白罄笑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变了些也很正常。” 短短几秒钟的眼神互动,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白罄突然停下脚步,藿藿正盯着地上的石砖,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白罄的背上: “哎哟……那个、师父对不起。” 藿藿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额头,伸出的手被白罄抓在手心里: “将军宅气派吧。” 他指了指这间和正常房子没什么两样的“将军宅”,如果不是景元打开了门锁,藿藿才不相信这是一个罗浮将军会住的地方。 甚至没白罄院子里的偏房大,房间狭小却温馨,景元招了招手,暖黄的灯光就缓缓亮起,玄关上的柜子还摆放着藿藿叫不出牌子的茶叶。 “鳞渊春……这是丹枫当时送给你的?” 白罄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柜子最上面的一饼用铁盒包裹的清茶,盒子表面只有微微的氧化痕迹,显然茶叶的主人将其保护的很好。 “哈,他不是也送了你么?” 景元笑了笑,换上了拖鞋。 “早不知道去哪了……” 白罄的记忆里突然空出了一块,让他心头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