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小说 http://www.023dn.com/
霍晋安终是压不住沉沉睡意,在这一夜回房后还是睡着了。
原先他恐惧那个梦境会继续,雨窗纱帘旁,心意萌动的少年,会对他熟睡中的老师有非分之念、非分之举,那个少年霍晋安,会对那个与虞筝名字相貌完全相同的女子,做出什么他绝不可接受的事来。
但这梦竟未继续,每晚在他睡后必要纠缠折磨他的诡谲梦境,竟在这夜隐入黑暗中,霍晋安是夜获得了平静安稳的睡眠,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霍晋安只觉神清气爽,连伺候他起身穿衣的仆人,都能感觉到他心情大好。
霍晋安确实心情甚佳,他已认为前段时日的诡谲夜梦都只是偶然而已,只是因为烦心侄子与虞筝之事,而产生的一时乱绪,如今梦境已经停止,可以抛却了。
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怪梦,也不值得他上心,不值得他为之心中烦乱。
梦中的那个少年霍晋安,人生经历与他不同,性情也是,根本与他无关。
梦中的那个虞筝,也与现实中的是两个人,梦中的虞筝以无限的耐心爱意包容关怀身心残疾的少年,而现实里的虞筝……
霍晋安在心中想了又想,从在崇光房门外第一次看到虞筝想到如今,只觉虞筝这人纷乱如烟花,极难用简单的词汇来准确形容,想来想去,最后在心底挤出两个字来,笼统概括道:“闹心!”
也不止在霍家被霍晋安觉得烦人,在霍维尔学院里,虞筝也被许多人厌烦着,如秦苒等从前看轻虞筝的豪门千金们,如今看到虞筝就烦。
自从和霍崇光谈起了恋爱,自从搬住进了霍家,虞筝在学院里就高调得很,秦苒等常能看见虞筝和霍崇光招摇过市地秀恩爱,让人想眼不见心不烦都不能。
这日在网球馆,虞筝也在,不似从前鞍前马后地为霍崇光擦汗递水像个丫鬟,现在的虞筝,已可与秦苒等人,平起平坐了。
秦苒只能暂时忍气吞声,秦氏虽是豪门,却也比不过霍家,她若因为虞筝,得罪了霍崇光,家里人定会为此斥责她。
不过秦苒也相信,她的忍气吞声只是一时,虞筝得意不了多久的。
秦苒有令人暗中打听过,得知霍先生本人,是极讨厌虞筝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虞筝早晚会被霍先生扫地出门,被霍崇光抛弃,成为霍维尔学院最大的笑话。
且等着看吧,秦苒暗瞥了虞筝一眼,将头扭过去,转而去和沈朵交谈。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沈朵对她没从前那么亲密了,而是和傅、顾两家的千金走得近些。
秦苒心系沈遇,不想和沈朵淡了关系,就又拿出知心姐姐的做派,百般亲近起沈朵来。
千金们看着和和睦睦,其实也有各自的小团体,会缔结女子会,暗中比较高低。
女子会的高低之分,看会中成员身份,若是成员家世高贵、芳名远扬,那女子会自然是翘楚,而若其中有人出身名声皆劣,那整个女子会,都要被拉低档次了。
虽然虞筝如今有着霍崇光女友的身份,但迄今还没被邀请加入这些女子会中。
几乎没人认为虞筝和霍崇光会长久,尽管千金们现下不会和她交恶,但也不会真正地尊重她。
虞筝也不在意,千金们不搭理她正好,她可不受打扰地观看场上的网球对打。
之前她给霍崇光打杂时,也常来这里,但那时一会儿忙着给霍崇光递水,一会儿又忙着悄悄勾搭沈遇,都没好好看过一场网球赛。
在转变心态后,虞筝决定在这游戏世界活得松弛一些。
固然她有必须实现的目标,必须为之努力,但也不必时时刻刻地紧绷着心弦,无事时,也可按照自己真实的喜好在这个世界生活,即使做的某件事对攻略无用,但若能让她自己开心,也是好的。
场上霍崇光的对手,明显和霍崇光实力有差距,霍崇光赢得轻松,下场后也是一副没打尽兴的样子,一边自己拿毛巾擦汗,一边笑问虞筝道:“我打得怎么样?”
霍崇光体育细胞不错,如果不是生在霍家、将来必须要继承家业的话,也许可以走职业网球明星的路子。
虞筝以网球经纪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会儿霍崇光,笑道:“十分的话,我给你打五分。”
霍崇光一听连及格都没有,不依了,贴坐在虞筝身边,追问她打分的标准,为自己叫屈,“我二比零赢了,赢得也很快,怎么才得五分呢?!”
虞筝笑得促狭,目光又带欣赏,“因为对手太弱了,你没把你真正的水平打出来。”
霍崇光立即喜笑颜开,他将脸擦干净,指了指靠近虞筝的那边脸颊,端坐着等待赛后奖品。
这是事先和虞筝说好的,如果他赢了,虞筝就要给他一个奖励的贴面吻。
虞筝守诺,就手搭在霍崇光肩上,笑着靠近他。
这个角度,她视线的不远处,就是沈遇,虞筝微垂着眼帘,亲密地手搂着霍崇光肩膀,满含爱意地亲吻霍崇光的脸颊。
沈遇饮了一口冰水,天气微热,空气中浮动着沉默的燥意,暗暗地刺激着露在衣外的肌肤。
他并没有特意去看,但眼角余光,还是叫他望见了虞筝亲吻霍崇光脸颊的情景。
其实早不是第一次看见了,虞筝与霍崇光恋爱谈得高调,他先前也曾无意间看到过,此外,也见过他们亲密地依偎在一处,喁喁私语,搂腰牵手,似眼里再看不到其他人。
是似再看不到其他人,自从与霍崇光恋爱后,虞筝再未用从前那种眼神看过他。
那种含羞的、怯弱的、怀着少女心思、柔肠百转的。
现在的虞筝,并没有回避他,她依然会和他相处、和他交谈,但是态度是落落大方的,与先前判若两人,她像完全放下了那天的事,像在那天,将过去的她,沉在了湖底。
又或是,那天,是他亲手用拒绝杀死了那个虞筝,淹死了她心中的恋慕。
本就应如此的,如果时光倒流回那一天,他依然会那么做。
他那天做的并没有错,虞筝如今的表现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希望她放下不正确的感情,也希望她不要因为他的拒绝伤心,希望她很快就走出来,将错误的过去远远甩在身后,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忘得干净。
虞筝是放下了,也极快地就走了出来,如今与男友看着关系甜蜜,似是生活平静而美好,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不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吗,却为何,心中一直隐有难言的酸涩,在每一次,虞筝落落大方而又疏离地看着他时,在每一次,虞筝与霍崇光亲密地牵手拥抱时。
沈遇将冰水饮尽,玻璃杯底的冰块,似冰山露在外面,海平面已落下了,原先隐在海下的不得不显现出来,剔透晶莹,似是空净纯洁的,却又在日光折射下,闪耀迷离,晃眼得看不清。
似是他的心,明明是空净的,却又似冰块被日光折射,光线乱耀,盈满了他的心,却他自己都看不清楚。
与妹妹沈朵不同,妹妹虽还在襁褓中时就失去双亲,但在长大过程中,被保护的很好。
在妹妹心里,父母是因意外车祸去世,生前是恩爱的夫妻,也是疼爱孩子的父母。
不似他,亲眼见过父母是如何彼此怨恨,又如何在怨恨的爱意中死亡,鲜血交融,尸身一同冷却。
沈遇比妹妹知道太多,年幼时他已目睹鲜血和死亡,尽管祖母等人有意对他隐瞒,但后来,渐渐长大的他,通过暗中调查,拼凑出了父母辈的真相。
母亲出身一般,父亲涉嫌强取豪夺,母亲婚前就生下了儿子,婚后与人私通,并生下了情夫的女儿,父亲发现真相后,派人杀死情夫,丢弃了不属于他的孩子,并迫母亲生下真正属于他的女儿,沈朵出生后不久,精神早就崩溃的母亲,杀死了父亲,后又自杀。
上一代的三个人都死去了,又在这世间留下了三个孩子。
被父亲丢弃的那个孩子,后来被人捡送入了孤儿院中。
因为那孩子与沈家并无血缘关系,因为那孩子的母亲,杀死了沈家人,深恨母亲的祖母,不可能收养母亲与情夫的孩子,就由那孩子在外自生自灭,不管不问。
那孩子被丢弃时才一两岁,完全没有记忆,自然也就不知身世,以为自己无亲无故,在多年后来到霍维尔学院后,也不知学院里有她的亲人。
沈遇在知她也在霍维尔学院后,起先并没有靠近。
尽管心中有思量,觉得也许应当走近,应当关照,可另一方面,沈遇又觉得,他不该擅自接近和干涉进她的人生。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轨道,若是轨道不相交,就不该靠近,强行交汇。
就如父亲母亲,本该是两条平行不交汇的人生,却因为父亲的强求走进了婚姻,后又因母亲的离轨走向了毁灭,父亲与母亲轨道强行交汇的结果,是一场悲剧,是玉石俱焚的死亡。
遂沈遇起先与她保持距离,从未主动靠近,主动交谈。
但她却主动靠近他,会恰恰就拿他最常看的《莎乐美》,坐在他身边不远处,会在和他说话时,眼睫轻颤,轻声细语,双颊微红。
沈遇常被女生接近,理应知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却疏忽了,因他打心底清楚界限的存在,所以一开始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后来,他也及时斩断了,他做的很对,现在的情形,也很好……很好。
沈遇起身拿起球拍,并侧过身去,这般不远处亲密的二人情形,终于可以不在他眼中,也不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