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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转过去的时候,女仆刚好给王忠换了一道新的菜。
因为已经进入餐后甜点时间,所以这是一道奶渣松饼,搭配酸奶油。
王忠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叉子切了一小块松饼,没想到叉子切下去的时候就像在切豆腐,凝固的奶渣仿佛被叉子一碰就断开了。
口感是恰到好处的酸,盖在松饼上的酸奶油和松饼里面的奶渣形成了绝妙的配合。
沉浸于美食的王忠根本忽略了音乐,等美滋滋的吃得差不多了,才注意到乐队在演奏什么。
这是典型的颂歌音乐。
你说这曲子不好吧,那肯定不能够,作为动画的配乐肯定会进入殿堂级,要是配上一些具有记忆点的场景,甚至可以成为经典。
对,动画配乐。
王忠只能这样形容这曲子。
他站起来,大喊:“够了!停下!”
有乐手看到了王忠的动作,率先停止演奏。团长看到乐手停下,正要发火,却马上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眼,这才赶紧让其他人停止演奏。
王忠:“你们这是什么东西!根本没有表现出这场战争的气质!你们这个音乐拿出去,别人会以为这场战争是一群贵族骑士老爷的战争游戏!不!我拒绝承认这种东西竟然是我的颂歌!”
叶堡乐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提。我已经竭力在曲子里表现恢弘和大气了,如果您觉得不够有气势,那应该是因为现在只有一个小型乐团,等我们全团为您表演的时候,加上恢弘大气的弦乐,就会很棒了。”
恢弘大气的弦乐?甲方会很喜欢的那种?
王忠:“不对不对!你对这场战争的理解就不对!你是叶堡最好的作曲家吗?”
乐团长迟疑了一下,还是认了:“从获得荣誉数量来讲,我应该是。”
王忠:“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个问题引起一片窃窃私语,毕竟一个贵族不知道叶堡最好的音乐家名字——就算是纨绔,应该也不止于此,不然怎么在沙龙上勾搭贵族小姐呢?
但是王忠真不知道,他想通过名字确认这個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些音乐家。
乐团长报出自己的名字,王忠完全没印象。
一个屠格涅夫都去当将军的世界,柴可夫斯基说不定都能指挥一个军了。
王忠:“你这音乐完全不行!这场战争的基调,至少现在的基调是悲壮!人民忍受着失去亲人朋友的巨大悲伤,还是坚定的走向前线,音乐听起来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说着王忠哼了一段《神圣的战争》。
“听懂了吗?”他质问道。
本来他以为自己哼完,别人就该开始震惊了。
然而乐团长和手下的乐手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才回答道:“哦,您想把这段旋律加入乐曲?可以,我试试看!”
说着他掏出铅笔,在自己跟前的乐谱上一通写画,随后把乐谱展示给其他人看。
他们又讨论了几十秒,然后才重新拿起乐器。
乐团长:“我们根据您的意见改好了,请听!”
乐团再次开始演奏,然而根本不是王忠想要的曲子。
“不对不对!停下!”王忠大喊着再次打断了乐团演奏,“你们在干什么?这旋律里面的情绪伱们感受不到吗?”
不光乐团长,就连所有的乐师都表现得非常的茫然。
王忠服了,他隐约意识到问题了,有两个可能:第一自己作为门外汉,肯定没把旋律哼准。
第二歌曲传达情绪除了靠旋律,还有编曲。自己只是人声哼了一下,可能确实传达不出来。
他只能挥手:“滚吧滚吧!我不要听你们的靡靡之音!快滚!”
乐团长带着乐手们屁滚尿流的跑了。
王忠一屁股坐下,看看桌上吃了一半的奶渣酥饼,叹了口气:“我吃饱了,而且我累了,想休息了。”
说完他站起来直接往餐厅门去了。
柳德米拉赶忙擦了擦嘴站起来,开始接管局面:“各位,阿廖沙在战场上见了太多的死亡,请你们理解一下。晚餐会继续,我代替他陪大家到最后吧。”
————
夜里11点的时候,柳德米拉才送走了最后一组宾客夫妇,回到了王忠的书房。
王忠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
因为灯火管制,整个房间都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外照入。
王忠听到柳德米拉的动静,便说:“为什么这些人感受不到呢?明明我给瓦西里哼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啊。”
柳德米拉:“你给瓦西里哼过?就刚刚餐厅那个旋律?”
王忠:“是啊,当时我们刚到阿格苏科夫,我刚把原422号坦克炮手的信送给他妈妈。那天晚上我想起那位老太太的表现,就忽然想到这首曲子,就哼了。
“瓦西里刚好听到。”
柳德米拉坐到同一个窗台上,膝盖碰着王忠的膝盖:“你再哼一次吧,也许我能明白。毕竟我们一起战斗过来的。”
王忠看向窗外,月光下的叶堡没有一点灯火,沉睡在夜幕里。
柳德米拉看他没有开口,便说道:“记得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吗?我们被困在地下室里,旁边大路上敌人的坦克正在通过。”
王忠点点头,怎么可能忘记,那可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未来有一天,他一定要回到罗涅日,回到那个地下室,看看故事的起点。
柳德米拉:“从那天开始,好多好多人离开了。其中不少人我其实还挺讨厌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
柳德米拉没有说下去。
王忠则回想起自己刚穿越时遇到的那位名字已经忘记了的中士。中士当时表示不听尿裤的军官指挥,然后带着小队离开了,马上就被打成了筛子。
接着他又想到了那位帮自己包扎的女医疗兵,不知道她有没有跟着突出重围。
然后是占领敌人兵站之后,看到的惨死在粪坑里的一家人。
……
太多太多的牺牲一一掠过王忠的脑海。
他下意识的开始哼唱,旋律悲伤却又透着决绝。
起来,伟大的国家,做决死的斗争!
王忠看着窗外,一门心思哼着旋律。
和他相对而坐的柳德米拉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
绍斯特卡,31近卫团一般兵瓦西里正在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同宿舍的菲利波夫洗澡出来,好奇的看着他:“写什么呢?”
瓦西里:“曲子。”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碰作曲吗?因为会让人想到你的老爸!”
“不不,”瓦西里摇头,“不是我作曲。这是在阿格苏科夫,罗科索夫将军哼的曲子。当时我就觉得将军的感情好充沛啊。但是……反正这几天这曲子就老是在我耳边响起。”
菲利波夫靠过来,借着蜡烛的光仔细看笔记本上的简谱,轻声哼了一遍。
“曲子是不错,但是情绪……”
瓦西里:“你等一下。”
他在简谱开头标上了节拍和调门。
“你再哼。”
菲利波夫重新哼了一遍:“嗯……有点感觉了啊!”
瓦西里又在简谱上加了一系列符号,调整了整个曲子。
“你再来!”
菲利波夫第三次哼完,咋舌道:“一种悲壮的气息,舍生忘死的决然,好,很好啊。”
瓦西里:“我跟你讲,我觉得将军应该是音乐门外汉,要不是亲眼看到将军哼这歌时的神态,感受到将军的情绪,我大概也体会不到这种情绪。”
菲利波夫:“那你这不就矛盾了吗?这曲子不就是将军写的吗?”
“我不知道啊。我爸爸——那老登说过,曲子本来就是现成的,作曲家只是偶然把它从另一个世界捞出来罢了。我想将军也是如此。”
菲利波夫皱着眉头:“你……准备把曲子剽窃成自己的吗?”
“不,当然不,我要投稿给我爸——那老登担任顾问的杂志,署罗科索夫将军的名字。但是在那之前我要给它整个词,你来想想,你写诗比我强。”
菲利波夫:“嗯……第一句我会写,起来,伟大的国家!为生存而战!”
“好,这第一句好。”瓦西里迅速把歌词拆分之后填进简谱下方,“呃,需要调整一下字句,你换一下‘为生存而战’这句。换个别的。”
菲利波夫重新哼了一遍旋律,想了一会儿说:“改成‘做决死斗争’如何?”
“我试试看,嗯,看起来还不错!第二句,来,菲利波夫,你快说呀!”
菲利波夫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月色下杜瓦河的波光,沉吟了一会儿说:“要讲一下斗争的目标,第二句就是‘消灭普洛森侵略者’如何?”
瓦西里把这句填上去,轻声唱了几遍,点头:“可以。继续继续。”
“你别继续了,这歌只有主旋律反复来,你先把副歌写上啊。”
瓦西里咋舌:“将军没哼副歌啊!他就这段反复来。”
菲利波夫:“你可是音乐教授的儿子!你来一个啊!将军的情绪你感受到了,你顺着这情绪来一段。”
瓦西里反复哼着那段主旋律,突然喜出望外,在主旋律后面接上了副歌。
“我加了一个升华,像是向敌人发起冲锋,像炮兵连急速射,怎么样?”
菲利波夫皱眉:“还凑合,比将军的主旋律差远了。”
“别废话,填词啊!”
一片寂静之中,月亮悄悄的看着沉溺创作中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