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方多病却抢先开口了。 “李相夷,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十万火急,你一定要全都认真记住。” 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仿佛是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李相夷也不知道为何,被一个小少年,这样直呼其名,他竟然没有觉得被冒犯。 只觉有些恍惚,如在梦中。 少年直视他的眼睛,目光中有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情绪深深感染了李相夷,让他安静地认真听他说话。 “腊月二十七,不要赴笛飞声的约,那是角丽谯和万圣道算计你们两人的阴谋” “这段时间,不要喝云彼丘递的茶,里面有碧茶之毒,会让你从此受尽苦楚” “单孤刀,他是故意与你争吵,又去挑衅金鸳盟,他根本就没有死,尸体是假的,你不要相信,他才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提前去信云隐山,告诉你师父师娘,腊月里不要急着闭关,先离开云隐山;也不要相信单孤刀的任何鬼话,他只是想骗走你师父的内力,而你师父因此而死” 方多病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 他的脸色便有些苍白。 奔波劳累使他疲惫。 而此番又见故人,情绪终究是太过激动。 李相夷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实在是方多病说的这些话匪夷所思,太过让他震惊。 “李相夷,你听见了吗?你记住了吗?一定要记住,不要再走上原来的路!” 方多病语气沉痛又认真。 李相夷根本难以置信。 他想质问方多病为何要诋毁云彼丘和他——自家舅舅单孤刀。 问他小小年纪,如何能说出这般阴狠的谋算? 然而他质问不出。 他能感受到他真挚的情感,不是演戏,更不似做伪。 所以等他开口时,话语不知不觉,就轻了许多。 “方公子,你如何会说这样的话……” 方多病没有回应,仿佛是定了定神,继续坚定说道: “其实也无所谓了,你怎么选,都可以。反正这一次,你别想丢下我,不管前方是康庄大道,泥泞小径,还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我都陪你走!你不要担忧,也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 方多病一边说着,一边落泪,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之人。 “方公子,你……没事吧?” 李相夷问,不知不觉露出担忧神色。 他看得出,方多病此时的状态很不好,似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方多病再次开口。 只是这一次,他的神志已有些恍惚了: “三十三年。你离开我已经三十三年了。我总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真好,真好啊……” 他张开双臂,扑向李相夷,想要抱一下他。 却是双眼一闭,晕倒在他怀里。 李相夷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有些不知所措。 “方公子,你怎么样?” 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扶着小少年到榻上躺下。 方多病的一只手,突然牢牢握住他的手。 “李莲花,你别走,别走,不要再丢下我了……” 少年陷入昏睡,口中依然在呼喊…… 而李相夷,怎么也无法抽回自己被他紧紧握着的手。 无了诊了诊方多病的脉。 “他身体太过瘦弱,情绪又太过激动,刚才耗尽了心神和体力,才会晕倒,休息休息,就会没事了。” 李相夷点点头,问道:“和尚,方公子为何如此古怪?他之前和你说了些什么?” 无了大师长叹一声。 “方小公子他,同我说了很多匪夷所思之事……” 他毫无隐瞒,全部告诉了李相夷。 李相夷听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是这么说的?和尚,这可能吗?你觉得这世上,真会有这样的事吗?” 无了叹道:“这老衲怎么知道?可是若说是假的,你最近日日梦见自己死了,又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释吗?” 他停了停,又道:“李门主,你好好看看他的脉象,老衲诊过他的脉,这脉象可做不得伪。或许,诊过之后,你就会有答案了。” 说完他慢悠悠出了禅房,去做晚课了。 李相夷沉默良久,终是将手,搭上了方多病的脉。 一触之下,心中大为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 方多病虽身体瘦弱,却拥有习武至少六七年的强健筋脉。 而他体内,更是有修习十年以上才能拥有的扬州慢精纯内力。 这小子的内力,都快赶上如今的自己了! 李相夷一时惊呆了。 “你从哪里来?你到底是谁……” 李相夷喃喃说了一句。 眼前这个小少年,睡得并不安稳。 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满脸泪痕。 李相夷很奇怪。 他明明并不熟识他,看到他如今这样,竟会觉得十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