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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进宫为冯德广求情,惹得官家大怒,被打了二十板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汴京。
听说曹皇后因此和官家大吵了一架。
当天下午,官家就下了圣旨,冯德广斩立决,家产全部充公,家眷没入教坊司为奴。
皇帝的圣旨并不是说下达后就能直接生效的。
大宋虽然设立了枢密院和三衙来分掌兵权,三司掌控财政,但是本质上实行的还是三省六部制度。
中书省负责起草拟订诏令,门下省负责审核,尚书省负责执行。
门下省若是觉得官家的诏令有问题,可以进行封驳。
没有门下省的签发,官家的诏令就下达不下去,尚书省也不会执行。
虽然门下省有封驳官家诏令的权利,但是官家对于冯德广的处置,并不违反律法,门下省也无权封驳。
诏书送到尚书台,韩章看完后眉头微皱。
“大相公,现在怎么办?要不您再去劝劝官家?”尚书台的官员纷纷找到了韩章。
“门下省已经签发了,如何能朝令夕改?”韩章撇了众人一眼,淡淡道:“执行吧。”
众人还想再劝,韩章却没有给他们机会,直接离开了尚书省。
出了尚书省,韩章并没有去见官家,而是出了皇宫,前往了东宫。
……
东宫,赵兴送走前来探望他的曹皇后和母妃,让三水把鱼钩准备好,前往后花园钓鱼。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他如今有‘伤’在身,暂时不方便露面。
此时已经快七月底了,天气正热。
傍晚时分,起了风,花园的湖泊边种了许多树,微风习习,倒也凉爽。
赵兴躺在摇椅上,身侧还有两个宫女为他扇着风,一点不觉得热。
端起边上冰盆里冰镇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十分悠闲。
“殿下,韩大相公求见。”三水说道。
赵兴闻言一愣,想了想说道:“把人请过来吧。”
“殿下,您要不要先回寝宫?”三水问道。
“不用,孤就在这里见他。”赵兴摇头道。
韩章身为大相公,和他这个太子一直保持着距离。
平常来东宫授课,都是教完就走,私下没有任何交流。
此时找过来,证明苦肉计并没有瞒过他,再演下去也没任何意义。
赵兴不认为韩章过来,只是为了证明他是不是真挨打了。
“是。”三水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不一会,韩章在三水的带领下来到了花园。
远远的,韩章就看到凉亭中,正在钓鱼的赵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显然早就猜到了。
“拜见殿下!”韩章来到凉亭中,在赵兴背后躬身行礼道。
赵兴闻声并没有起身,微笑道:“韩大相公不用多礼,坐吧。”
一旁的太监闻言,连忙抱着一个软凳上前,放在赵兴侧边。
“谢殿下!”韩章来到凳子前躬身谢过,坐了下来。
赵兴让人给他倒了一杯西瓜汁,说道:“孤挨了二十板子,却完好无损的在这钓鱼,大相公好似一点不意外?”
“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官家也只有殿下这么一个子嗣,自然舍不得下重手。”韩章说道。
赵兴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大相公来求见孤,有什么事么?”
“臣并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问问殿下,对冯德广之事如何看?”韩章说道。
赵兴不答反问,道:“大相公觉得父皇对冯德广的处置可有不妥之处?”
“臣觉得并无不妥,冯德广操纵官员升迁,罪大恶极,理应处以极刑!”韩章说道。
赵兴闻言一怔,看着韩章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韩章了。
一开始他因为前世看剧的影响,对于韩章好感不多。
不过随着这些年他了解了韩章的生平,也认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些片面了。
韩章是新政的拥护者,不过他虽然支持新政,但是也曾多次上奏指出新政的一些弊端。
因此不仅惹得革新派有些不喜,守旧派对他也很不喜。加上他当时官职不高,新政失败后,他并没有受到牵连。
然而他在新政失败后,主持新政的范大相公等人被贬时,却又为范大相公等人求情。
在范大相公等人被贬后,韩章也上书自请出京。
这些年在地方上政绩斐然,十几年前才再次被调入京城,一路升迁成为了大相公。
在赵兴看来,韩章应该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的心里只有国家,并没有任何私心。
所以他才会在推行新政的时候支持,却又点出新政的一些弊端。
并没有想过去讨好革新派,也没在意过守旧派的想法。
包括他支持赵宗全利用追封只事来夺权,都是为了朝廷考虑。
然而在处置冯德广的问题上,他又持反对态度。
赵兴还以为他看走眼了,韩章也是有私心的。
可是此时韩章的意思又好像很支持处死冯德广。
韩章的种种表现太复杂了,要么这其中另有缘由,要么这一切都是韩章的伪装,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当初他支持新政,可能是因为这是官家主张的,但是他又看出新政弊端太多,阻碍重重不可能成功。所以点出新政的一些弊端,这样做也不会被彻底打上革新派的标签。
而自清出京,也是因为他明白,守旧派虽然没有把他当成革新派,却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自请出京,也算是以退为进。
不过这一切都是赵兴的猜测,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这个韩大相公就有些太可怕了。
“既然如此,那么大相公为何反对父皇处死冯德广?”赵兴问道。
“殿下觉得臣支持与否重要么?”韩章反问道。
“孤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赵兴淡淡道。
韩章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在说,他支持还是反对,并不能左右这件事的结果。
这一点倒也没有问题,即便韩章支持,其余文臣全都反对,父皇还是会动摇。
若是父皇坚持,也不会因为多他一个人反对,就会动摇。
这个逻辑看着好似没有问题,但根本狗屁不通。
就算父皇动摇,韩章要是能够劝说,还是能让父皇坚持下来的。
韩章说道:“臣心里赞同将冯德广处死,但是冯德广却不能死。这么说殿下满意么?”
“为什么?”赵兴皱眉道。
赵兴被韩章的话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殿下对当年的新政怎么看?”韩章问道。
“新政过于仓促,弊端太多。”赵兴说道。
“殿下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新政的问题所在。”韩章夸赞了一句,追问道:“殿下觉得大宋需要变法改革么?”
赵兴闻言脸色一沉,说道:“大相公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