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链条声传来,不等江钰寻他,朝夕便摸索至其脚边。 江钰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朝夕平行。 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隐约能看到朝夕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件破旧的衣裳,侧脸的轮廓若隐若现,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消减了些。 “她们没给你饭吃?” 下意识问出口,江钰才想起不远处的桌前摆放着满满登登的食物。 朝夕跌在地上,全身的力气只供他微微摇头。 眼瞅着问不出什么, 那就, 先吃饭吧? 江钰一把抱起朝夕到了桌前,又挪了椅子坐在他旁边。 扫一眼桌上,酱香葱油饼、酥皮大肘子、麻辣毛蛋、窝窝头…… “……” 不能买点适合鲛人吃的吗??? 怎么都是她爱吃的??? 咽下口水,江钰一手撑着腮,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在一片油腻和辛辣中找到条清蒸的银鱼。 她鼓捣半天,终于满意地夹起一筷子塞到朝夕嘴里。 “我挑过刺的,啊——” 朝夕呆愣愣的,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那句“鲛人没有那么娇气”,随着银鱼入口,一起滑落到胃里。 紧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 半晌后,银鱼只见骨刺,江钰揉了揉僵硬的手腕,问:“吃饱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见朝夕点头,江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进入正题:“我是想来问你几个问题。鲛皇,是你姐姐吗?” 朝夕低声答:“是。” “你知道她为什么和魔族合作吗?或者说,她包围震鳞城,是为了救你?” “不止是我。” 朝夕也看到那一日的场景,他咬紧嘴唇,低声道:“二姐先是为被震鳞城城主屠戮的子民,再是我和长姐……” 江钰忽地想起猎鲛月时,城中人身披的各色亮晶晶的披风。 “许久前,震鳞城还不是这样的。人与鲛人间虽偶有摩擦,但多数都是和平共处,一些愿意上岸的鲛人也生活在城中,娶夫生子。” “我长姐贪玩,在岸上遇到个好友,本是要在即位前去道别,可一直没回来。” “长姐的失踪,就像是导火索。不久之后,震鳞城的气氛就变得异常紧张。城主的态度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颁布法令,驱赶所有鲛人。” “那些习惯了岸上生活、不愿离开的鲛人,被城主派人捉拿……当众割断鱼尾,斩下头颅。” 泪珠无声无息地从白布蒙住的眼下流出,滑过脸颊的瞬间,化为珍珠,被江钰接住。 …… “所以,他是被施法困在震鳞城里了?” 浮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朝夕脚上的铁链。 江钰点头,转而又补充开口:“城主每隔几日会寻他去唱歌。” 浮生了然,手指朝天一旋,一股温润的灵力漫上朝夕的脚踝。 经过探查,她嗤笑一声:“以血养咒,啧,王铁牛对你还真是重视。” 淡淡的嘲笑声,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链在灵力冲击下,应声而断。 ? 这么轻松? 帅炸了好吧! 江钰冒着星星眼看浮生,而朝夕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一直低着头看脚下。 “来,抬个头。” 浮生说道,同时起身走到朝夕面前,手指一挑,摘下他眼上白布。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到几乎可见细微的血管,璀蓝色的双眸就这样不设防地露出,仿佛汪着大片平静的海水,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只看一眼,江钰脑中便完全空白,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踩在云端,眼神迷离,机械地迈着步伐,顺从大海的召唤。 正专注地摸着朝夕骨相的浮生,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江钰的异常举动,一个扫堂腿将其绊倒。 身体失去平衡,猛然摔在地上,疼痛让江钰瞬间从那种虚无感中脱身。 “情况紧急哈,姐姐等会给你揉揉。若是生气,再赔你些好东西。” 浮生朝她抛了个媚眼,手上动作不停。 江钰揉了揉自己发僵的屁股,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看朝夕的那双眼。 许久后,浮生终于摸完朝夕的脸部,手指又要往朝夕的身上摸去。 朝夕原本视死如归的表情,在浮生的这一举动下瞬间崩溃。 他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惊慌,连连后退,试图躲避浮生的触碰。 在一连串的退步中,朝夕不小心撞到了正捂着眼的江钰身上,两人同时发出了闷哼声。 浮生若有所思。 …… 江钰幽怨地看浮生一眼,歪坐的后者则立马抬手掩饰脸上笑意。 “这不是逼你吃豆腐啊。我要易容成他的模样自然得知道他身形尺寸,偏生他又是个贞洁儿郎不让我碰,只能‘委屈委屈’你咯。” 她想到什么又朝其使眼色:“放心,绝对不会告诉你师尊的。” 朝夕眼上已重新束上白布,此刻站在江钰身前,按浮生的要求伸出手。 江钰拿着尺绳,先是环抱住他细弱的腰身,接着是两肩、手臂、臀…… 不算亲密的接触,朝夕却浑身颤抖,好似被玷污清白一样。 在他脸红到脖子根时,浮生即时喊停:“这样就可以了。” 她收起玩笑模样,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你长姐的事我会替你调查,希望你告诉鲛皇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与魔合作,和与狼共舞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