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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身前,被绑在木桩上的男子。
看面容约莫刚过弱冠之年,哪怕面颊带着几道擦伤,仍旧难掩俊俏的模样。
尤其是那一身清风霁月的气质,最是难得,就连不远处那据说出自潭州白家的小公子,与他一比,都显得小家子气了起来。
看着这张俊逸出尘的脸,吴月只觉得有些“痴”了,隐隐懊悔自己方才将话说得太死。
难道他不答应自己的要求,自己真要将他舍在这,留给那些夷州兵差?
“吴当家何必执着?”
被绑在桩子上的男子叹了口气,“在下已经告诉过吴当家许多次,在下在家中早已成亲多年,夫妻恩爱,子女双全,断不可能再与别的女子有染!”
“可你昏迷时,明明还唤过我的名字。”吴月声音抬高了些,眼底带着倔强。
男子眉头微皱,“我已与你解释过多次,我夫人的名字中带有月子。就算昏迷不醒,我口中唤的也只可能是夫人的名字,与吴当家并无半分瓜葛!”
男子态度十分坚决。
吴月阴沉下脸,“可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你被洪水卷走,失忆后是我救了你,不然你这条命能不能留到现在还两说!”
“你不要执迷不悟,不然……不然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男子沉默了下来。
并没有反驳吴月的话。可事实上,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开始陆续记起失去的记忆。
包括被洪水冲走后,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
事实与吴月描述的有很大出入,他却不愿在这时分辩。
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匪头子,有何好辩?
抬眼看了看深邃的天色,男子在心中盘算了下时间。距离夷州兵差顺着他留下的线索追来,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时辰,增援应当也快到了。
如若对方发现,他在“线索”里留下的字迹,便应知晓,今夜该如何行动。
…
马背上,齐诩手中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钱。
就是寻常人家,烧给死人用的那种。
面额颇大,上面写着一万两银票!
寻常百姓人家,也只有孝子贤孙,才会给家中的长辈烧这种写着字,需要花好几铜板买的纸钱。
可仔细看,纸钱竟另有玄机。
下面的小字并非寻常纸钱上那种,而是写了有关黑龙寨的事情。
“主子,您说这纸钱上的内容,能是真的吗?”冯平驱马跟在齐诩身旁。
纸钱上写的内容他刚才也看过了。
除了写明黑龙寨三位当家的样貌、来历,还写清楚了黑龙寨里的人员数量,以及他们在夷州的落脚之地,和落脚后将寨中“良民”与“凶恶之徒”分开的打算。
正是因为写得太过详细,才更叫人心生疑窦。
小小一个临时搭起草台班子的贼匪山寨,哪来这么心思缜密,计谋百出的人才?
“主子,不然您等下还是留在外面……免得遭了奸人暗算。”
“冯平。”齐诩向身旁满脸忧虑的人看过去,“在你眼里,你家主子就这么没用?”
“当然不是!”冯平急急辩解,“主子您怎么这么说!主要是这纸钱,太过蹊跷,属下这才担心其中有诈……”
也不怪冯平过虑。
实在是这纸钱,来得太过巧合。
原来当时夷州兵差被带下去后,齐诩便打开了他们在水道上找到的“线索”。
那是几个用银线绣了“龙”字的香囊,香囊里塞了不少泡水后就会发涨的谷子。据来报信的夷州兵差描述,被发现时这些香囊就飘在水面上,每隔几里路会有一两个,正是因为这些香囊,他们才能发现黑龙寨一行人的踪迹,成功追上他们。
齐诩将香囊全都拆开以后,在其中两只香囊里发现了几张纸钱,纸钱上的字迹应当是用特殊处理过的药水写的,浸水后并未散开。
乍看之下,几张纸钱没有什么不同,再仔细看才能发现,其中一张纸钱上写着的小字,另藏别样玄机!
这也正是让冯平最担忧的地方。
怎么就那么巧?
这张特殊的纸钱,先前在夷州兵差手里,没被发现半点,偏偏到了他们主子手中才被发现。难不成夷州那位秦指挥使,真就是个马大哈,这么重要的线索都在手底下放过?
“主子,这事着实蹊跷,没准就是冲着您来的。”
“正是因为蹊跷,才值得查证。”齐诩心里也有所猜疑,正是因此,这一趟他才必须要亲自来。
如若这封写在纸钱上的“密函”,不是引诱他的诱饵,那写下这封密函的人,身怀大才,值得他耗这一宿时间,招入麾下。
若这纸钱,当真是勾他来此的诱饵,那他也要看看,究竟是谁废这么大一番功夫,请他入瓮。
眼见主子心中有数,冯平放下心来。
向前看,已经隐约可见月色下出现的山体轮廓。
“主子,再往前十里,就到了黑龙寨那伙人落脚的黎山。”
纸钱上,就写了这座黎山。
还写了,黑龙寨三位当家,将于今夜子时以后,天亮以前,带着山寨中见过血的那些人手,翻山从西面离开。
幽王府的半数人手,此时已经加紧潜入进山林中,提前埋伏在了纸钱上所说,那些人准备逃走的路径上。
另外一半,则仍跟在齐诩身边。
以防纸钱上所说的信息有误,做着两手准备。
…
绑在木桩上,被夜风吹得身体发僵的男子,尚不知阴差阳错下,自己留下的线索,反倒引出诸多猜忌。
要是知晓,也只能道上一句“巧合”。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统领夷州卫所全部兵力的秦指挥使,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根本就没认出来几张纸钱上的字迹有什么不同。
更没想到,自己留下的线索,竟直接到了幽王手中。
虽引人生疑,效果却比他预料中的更好。
月色下,他那冻的有些发青的脸上,满是不愿屈从的坚决。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见他这般油盐不进,终于生出不耐。
抽出腰间的弯刀,伸手就抵在他脖颈间,“既然不从,老娘现在就杀了你。”
刀锋闪着寒芒,脖颈间隐隐已有血色渗出。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出现火光。
贼匪们连声惊呼:“不好了,后山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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