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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哪怕学生们都精力旺盛,觉得还早,礼堂中的家长们也到了该离开圣德的时候。
侍者们恭送着大人物们坐上了一辆辆车离去。
学生们则如往年一样,或留在礼堂里继续玩乐或自行离开。
郗禾手臂撑着栏杆,站在礼堂外半圆形的阳台上,看着城堡外逐渐离散的人影,抬起手想将头上繁复的发卡拆下来。
但换造型是造型师弄的,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很容易缠上头发。
郗禾摸索着感觉不对劲,刚皱起眉,身后的手就被扶住。
“别动。”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郗禾一顿,放下手,等着他轻轻地整理着发丝,????的动静伴随着轻柔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才将她的头发从发卡中拯救出来。
她将发绳全部松开,任由柔软的头发散开,头皮绷紧的感觉消散,才转过身。
郗禾看到花谕笙的时候一怔。
不是惊讶于来阳台找她的是他,而是他还穿着那身精灵的服饰。
宽松的长袖白裳上,青色蔓形纹里还掺着细密的金线,厚重的金饰被设计成了镂空的轻盈造型,环在他的手腕,脖颈上。
花谕笙注视着她,手心拿着那枚金翎形的发卡。
他笑着唤了一声:“女王陛下。”
霎时,夜风掠过两人身前,拂乱了他们的袖摆。
郗禾抬手按住凌乱的发丝,看着他一如话剧中精灵的装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场话剧演完,哪怕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她却还没有真实感。
就像是飘浮在空中的人还没有落地,浸在大梦中的人还迟迟没有转醒。
郗禾蓦然想起了一件事。
其实在话剧的中幕里,按照原本的设想,真爱之吻其实是在精灵的眼睛恢复,看着公主的脸再告白,两个人再亲吻。
而且亲的也不是额头,是借位来接吻。
虽然没真的亲到过,但在彩排时,哪怕只是借位,也是拥抱着挨得很近很近。
近到呼吸不畅,浑身绷紧,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仿佛在逐渐侵蚀意识。
郗禾因为前十几年里都在认真学习,就总和少根弦一样,一直不懂影视作品里男女主为什么能亲的那么难舍难分,
可当少年温热的手指捧着她的脸颊,手指像是想用力又不敢用力,颤抖睫毛像是要扫到,呼吸纠缠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时候,像是荷尔蒙在交错。
郗禾又仿佛隐约能懂得些什么。
那是一种产生于人体基因初始就存在的欲望,或许最初并不出于爱,而是一种生物本能里对繁衍的需求。
但人类发展到如今,并不在单纯依靠本能行动,而是立于各种思维上的选择,人们会在达成最终目的之前先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对象,享受荷尔蒙带来的悸动与快乐。
郗禾看着花谕笙,其实心中充斥着疑惑。
在话剧中,花谕笙作为精灵,捧着她的脸颊亲吻她额心的时候,心中如被捏了下升起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作为公主被精灵倾诉爱意时,自然而然会有的心动,还是……………
“演话剧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郗禾注视着他,安静地问。
她的眼眸中透着好奇与纯然,宛若天空处处坠落的星辰,对眼前新颖的一切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兴趣。
“在想你。”花谕笙笑着说,堪称直白的话语却并不是如情侣之间调情的话。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郗禾睁大了眼,愕然地看着他。
“我念着每一句台词,都试图更多地理解你一些。”
“我虽然一直自诩喜欢你,但好像并不够了解你。”
花谕笙发现自己既比不过融星恽,又不如莉莉,还落后于谢樾,在今天才看到她的正脸这点甚至比不上孝随琛。
“话剧里精灵从初初被公主拯救时的警惕,到之后被公主的善良从感化。”花谕笙垂下眼眸,手抵在身前,“为了能不表现得像是对公主一见倾心,我必须克制我自身的情绪。”
为了这一点,作为话剧社的社长,李静雅不知道提醒了他多少次,让他不光是控制面部表情,也要收敛一下眼神。
似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情绪。
“我在演这部话剧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花谕笙缓缓抬起眼,专注地注视着郗禾的眸中,如映着星星点点的光点。
他扬起浅淡的笑容,真挚中又透着难得的脆弱。
仿佛清晨前青叶上的水滴,等曦光升上天空便会转瞬即逝。
即便郗禾在饰演公主时更多的是注重自身意志的表达,但在话剧中,公主毋庸置疑是爱着精灵的。
她质问精灵的爱意,和精灵亲吻,将精灵带到了王座之侧。
即便是虚幻一梦,也能令人感到满足。
“现在剧终了,梦也该醒了。”
花谕笙笑着,轻轻地说。
其他人都已匆匆褪下了戏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进入了开放日夜晚的欢庆之中。
可他看着郗禾随同众人离去的背影,倚坐在后台那空无一人的华美王座边,静静地待了很久。
花谕笙缓缓迈步,走到了郗禾身侧,手扶着冰凉的栏杆,避开了与她直接对视。
室内的光照不清花谕笙背对着的面容。
折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的金环上,散发出隐隐的光泽,装饰华美却如缠锁般紧紧缚在他的关节身上。
“郗禾。”
他眼瞳颤了颤,侧过脸,笑容不变,眼眶竟有些泛红,声音控制不住喑哑。
“如果你不喜欢我,能不能也不要喜欢别人。”
花谕笙知道这些话很自私。
但他完全控制不住汹涌而上的情绪。
他还有家族的问题需要慢慢解决,但等他作为继承人成长之后完全掌控住家族,就不会再有人桎梏他了。
他没有资格让郗禾去等待。
可他比起郗禾谁都不选,更不能接受她选择了其中一人。
花谕笙害怕再躲藏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她和别人共舞,恐惧突然看到她和别人共乘的照片,连她只是朝着别的人展颜而笑都会不甘心。
他脸上礼貌而优雅的面具被硬生生撕扯下来,只剩下狰狞的贪婪与嫉妒。
在只能听到心跳声的死寂中。
花谕笙倚着栏杆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低垂着的眼瞳中充斥着不知所措的空洞。
好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徒然地等待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对他下达的指令。
郗禾安静地注视着他。
是心虚复杂也好,还是意料之中也好。
心情却在逐渐变得释然,好像终于从他的回答中得到了解答。
身旁的少年哪怕情绪已经濒临崩碎,脊背都是挺直的,精致的侧颜漂亮得如精美画作,连因紧张而捏紧的手指弧度都是好看的。
郗禾其实隐约能触及到花谕笙彷徨的心情,但他对于情绪的表达总是很压抑,和直白到写脸上的孝随琛截然不同。
花谕笙总是只直白了一点点,大部分时候都压在心底。
她终究不同于人精似的其他圣德学生,当她判断不清别人情绪的时候就格外谨慎。
但她刚刚已经发现了,她并非是因为公主爱着精灵而心动。
即便花谕笙穿着精灵的服饰,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用委婉到别扭的方式告白,她依然会心悦。
她传达的并不是公主的心境,或者说并不是在饰演公主。
她是在饰演自己。
她的心动并无半分迷茫与虚假。
“那你想要什么呢?”
郗禾主动地迈上前一步,直视着花谕笙的双眼,“想要我喜欢你?想要我成为你的恋人吗?”
花谕笙瞳孔骤缩,看着她仰起头,靠近的漂亮面容宛如幻梦般,眼瞳却清亮如天边月。
“可以哦。”郗禾抬起手,碰住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冰的脸颊,踮起脚,在他怔愣的目光中,亲吻上了他的唇角。
郗未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如木偶般僵住,呼吸刹那间停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像是梦境突然化作了现实。
等她站回原位,花谕笙的手指还点在唇角温热的地方,怔怔地看着她,瞳仁来回动,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在无措。
“你………………这。”花谕笙和喉口卡顿一样,拉着她的手腕,分明欣喜到不可置信,可又下意识恐惧于太过惊喜的现实,以至于竟蹙起眉,警惕地问,“是,我想的意思吗?”
他刚刚一瞬,竟卑劣地希望都未能是个心思坏一点的人,哪怕只是想玩弄他也好,多演一演他就信了。
“你是不是心理负担太重了?”未看到他这个模样,苦恼又困惑地开口,“我只是觉得谈个恋爱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又不是说只要谈了,就马上闭着眼睛一路冲向婚姻的殿堂。
她和花谕笙之间的问题也不算少。
但荷尔蒙如同晶莹剔透的冰晶气泡一样,闪烁着瑰丽的光泽,让她觉得稍微尝试一下也没关系。
郗禾能感觉到花谕笙喜欢她远比她的好感要多,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绝对公平的。
“好了,也不早了。”
郗禾背着手,轻松地转过身,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旋出一个漂亮的花。
散落的柔软发丝让她不再像王座上的女王,轻松又自由。
她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一双手臂从背后紧紧环住了她,略冰的耳坠触感贴到了颊侧。
少年埋在郗禾耳畔,轻声说了句:“我也想亲亲你。”
说完,紧张又局促地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得像蜻蜓点水,都还没感受到就已经消失了。
他亲完,不自在地松开手,面对郗禾讶然又好笑的目光,垂下透着光泽的眼瞳,脖颈泛红。
“我也是第一次。”
“如果你有不喜欢的事,一定要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