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病倒之后,小姨又来过一次爷爷家。 说是要带我去医院,看看我的妈妈。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非常想去。 但是我唯一在乎的爷爷,却只是拉个脸子,坐在炕头,一言不发。 既不表态同意,也不表态拒绝。 正在绝望之时,我想到了奶奶。 想到了她听我说出实情后,一边叹着气,一边摸着我头时的样子。 那一刻,她只是一个母亲。 只要是一个女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母性”。 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可以激发这种与生俱来的,与理智毫无关系的本能。 最伟大的是它。 最卑鄙的,也是它。 最无私的是它。 最自私的,还是它。 在对人性的揣度过程中,我首先去试图理解的,就是“母性”。 换种方式来说就是,从七岁起,我便开始去试着解读女人。 解读我所遇到的,每一个女人。 在解读的过程中,我又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答案。 在这些答案的帮助下,又使得我现有的人生中,所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当我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已经掌握了成功的密码,并且走在了成功的道路上时,才蓦然察觉,我已经老了。 原来,解题是需要时间的。 而时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其实解决问题的,从来就不是我遇到的那些女人们。 而是我的时间 我的,生命。 当然,这不会是七岁的我,就可以懂得的道理。 我只是通过对奶奶的解读,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决眼下问题的办法。 于是我急中生智道:“我可以去,但是得让奶奶陪我去!” 我没说出来的理由很简单,我怕我去了,就回不来了。 因为妈妈在医院。 就算我只有七岁,也足够去明白一个道理。 医院,不是一个可以让我留下的地方。 当我探视完妈妈后,必然要从医院,也就是妈妈的身边,再次离开的。 如果奶奶不陪着我的话,我怕自己就无家可归了。 因为我要去探视的那个女人,是他们的仇人。 确切地说,是爷爷的仇人。 其实所有人都走出来了,只有爷爷还固执的留在那个圈里,画地为牢。 但在爷爷的家中,奶奶才是一手遮天的“放牛人”。 而且我十分笃定,“放牛人”一定会同意我的提议。 “行!” 果然,她干脆地应了一声后,便从衣架上随便找了一件衣服,套在了我的身上。 然后,她拉起我的手,对着小姨说道:“走吧!” 见状,全家人立即在我和奶奶的面前,腾出了一条通行的路。 临出门前,我偷偷地瞥了一眼,“老牛”的方向。 他的脸,还是拉的好长。 但对于奶奶带着我,去探望他的仇人这件事,他却始终连哼都没有哼一下。 等我见到妈妈的时候,她正倚靠在医院的病床上,吃着水果。 而我的眼睛,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后,便被她床头柜上摆着的一盘葡萄给吸引走了。 对于妈妈,我有些陌生。 毕竟几月未见。 对于葡萄,我却十分向往。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 在东北,葡萄就成为了一个十分稀罕的玩意。 何况,当时已是深秋。 东北的深秋,并不该是一个新鲜水果可以出现的季节。 是奶奶先跟妈妈开的口,直接切入主题的问候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妈妈回答的很随意:“还行吧。活一天算一天呗。” 说着,奶奶便拉着我的手,来到了妈妈的床边。 “坐那吧,和你妈说说话。” 听到奶奶的指示,我重新将视线移到了妈妈的身上,叫了句:“妈。” 但却仍旧站在原地。 因为我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还因为我的裤子很脏,所以不敢坐在那洁白的床单上面。 我怕那样又会被妈妈臭骂一顿。 我很有记性,被人教过一次的事情,就能记住。 前提是,我必须也得认为那件事情,确实是错的。 在那个“妈”字划过嘴边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有些害羞。 我低下头,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当你想和另一个人沟通的时候,你一定对他是有所企图的。 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却是因为眼前的妈妈,根本无法实现我的企图。 我想有个家,她不能给我。 除了这个,我还想吃葡萄。 当初,她连那瓶黄桃罐头,都没有想过分享给我一些。 现在,如此珍贵的葡萄,我更是不抱希望。 见我俩无言,奶奶继续找话道:“你别跟老疙瘩一样的,他从小就和喜国感情最好。” “老疙瘩”,说的就是我的老叔。 在东北,“老疙瘩”三个字,是对家中排行最小的那个孩子,统一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