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把字都留给我,其意不言而喻,显然是听进去了十一娘的话。 摆明了要老夫做选择。 好在这事理在咱们,想来太后也不会太过为难。” “这孩子真是太吓人了,闷不吭声的,竟干这等要命的事。 拒婚的事情一出,只怕八娘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老太君忧心忡忡地叹着,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非也,梅家若不糊涂,定然装作没有过重求之事,闹大了,难堪的是他们。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也该硬气一回了。” “这样也好,余说心里话,梅家出尔反尔,是对八丫头对咱们的轻视。 凭心说,余还真舍不得委屈了八丫头。有道是患难见真情,四房都落魄了,这莽撞丫头还知心疼姐妹,可见心肠还是热的。 皇上没罚她大不敬,还顺了她的意,看来皇上挺喜欢这丫头的!” 东宫礼蓦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十一的婚事不用急了,明年又该选秀了吧!” 老太君手上的动作一顿,“老爷的意思……” “圣上对十一娘颇为欣赏。” “老爷三思啊,圣上已然不惑,那丫头不过豆蔻。宫里还有皇后、谢贵妃,淑妃、贤妃,这都是有世家出身且有所出。 且不说十一娘能不能出头,便是皇上一时新鲜,总有腻味的时候。 偏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万一她把天捅破了,全家都得跟着吃苦头。” “唉,老夫何尝不知这是下策。” “余知老爷对十一娘有异样的期待,或许可从几位皇子入手? 听说今日晋王也一起来了?” “晋王别想了,老夫今日特意留心观察了,看来晋王对与八娘的传言颇为不满,今日几乎就没拿正眼瞧过十一娘,还屡屡让她下不来台。 二皇子与咱们素无往来,身后又有王氏,王氏肯定早准备好了人选,大皇子已有正妃,三皇子颇为风流,就剩下四皇子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老爷也是操碎了心……” 老夫妇俩正说着,燕嬷嬷在门外禀告:“老爷,二爷来了,想见您。” 老太君回头问:“他这个时候来做甚?” 东宫思玄晚饭时就打听了一通,啥也没问出来。前儿刚与无忧不欢而散,他顾着脸面忍住了叫人的冲动。 这忍了又忍,直到睡下,仍心中记挂。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莲姨娘几番挑逗,他仍是心不在焉。 终是躺不住,披了衣衫,深夜踏月而来。 东宫礼深知儿子的脾性,正想找个人说说话,吩咐道:“让他去书房等我。” 闻言,老太君轻轻皱了皱眉, “老爷,现下去书房太晚了吧。夜深露重,寒气逼人,仔细腿疾发作。” “无妨,左右也睡不着,跟老二说道说道也好。” 东宫思玄听到让他去书房心中更为忐忑,心中急躁,脚步不觉加快,竟也没觉得远。 点了灯,在书房走来走去,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立刻迎上。 “爹,听说十一娘冲撞了您?” “还是憋不住了,非得要问出个一二三来是不是?” “爹,儿子知道皇上出宫了,是来咱家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告诉儿子吧。 我这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坐立难安。” 东宫礼哎哟一声,坐进太师椅里,双手摩挲着膝盖, “那皇上出宫就是来咱家?家里现在什么光景?你也真敢想!” “我这不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听的,蛛丝马迹太多吗? 十一娘大闹书房您不处罚,八娘也被解了禁足,还要拒绝梅家,这每一件事都不是爹会做的事啊!” “什么才是老夫会做的?” “爹素来谨慎,顾全大局,三思后动。” 东宫礼叹了口气,“桌上的字,你看看。” 东宫思玄粗略扫了一眼,敷衍又不满: “嗯,好字。爹,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现在哪有心情跟您谈论书法。 您能不能别卖……” “你闺女写的。” “管他谁……我闺……谁?” 东宫思玄似被捅了一刀,声音陡然变尖,嗷叫一声,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珠子惊得要瞪出来了。 东宫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丢人显眼的玩意儿! 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镇定!” “这是十一娘写的? 爹,你没开玩笑吧? 她……这怎么可能……她,她不是只会写自己名字吗?真能是十一娘写得?” 东宫思玄刹那间像是脑子坏了,语无伦次,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五官变形傻兮兮地叫着:“这……真不是做梦啊!” 东宫思玄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的,立刻小走几步,趴在桌上,眼睛凑地不能更近了。 手指摩挲着纸边,连连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 这能是十三岁的丫头写出来的? 这比我的字都苍劲有力!” “亏你还有自知之明!”老爷子嫌弃地蔑了儿子一眼, “老夫亲眼瞧着她写下的,就在这张桌子,还能有假? 人家养闺女,三分才恨不能吹出七分牛。 你倒好,闺女会些什么都不知道!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你们对她实在是太疏忽了!” 亲爹的话,似一记重锤砸地东宫思玄晕头转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书房的,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抓心挠肝也想不通,一肚子疑惑想要问,却不敢差人去叫唤无忧。 这幅字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昔日听到她空中接力射下鸟,甚至比当时更为震撼。 因为那个场面他没看见,甚至暗暗觉得是她运气好。 而这字清清楚楚地摆在他的眼前,半点做不了假! 他也曾寒窗苦读了数十载,自问是个读书人,他的字也算拿得出手,可比起桌上的那幅字,云泥之别。 他惊魂失措地来到卢氏房中,卢氏喝了安神药已经歇下,房中只留下了一星微弱光亮。 守夜的两个丫鬟看到他来了,还以为看花了眼,揉着眼睛,疑惑地互相交换了眼神。。 “二爷。” 卢氏被吵醒,赶忙披上外衣,匆匆下床。见他神色颓丧,似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心中一紧。 “您这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