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心中惦记着芷妍,不敢多耽搁,换好长袄便走了出来。 萧九姑娘听到开门声,回头,换上了温婉的淑女笑:“十一姑娘可需要梳妆?” “不麻烦了。” 说话间,周元娘也梳洗完毕,款款走来,几人一同返回前院。 前院正是热闹,萧家搭了个戏台子,台上丝竹之声悠扬,几个角儿水袖翻飞,吱吱呀呀地唱着戏。 台下摆了数十张雕花圆桌,桌子上皆摆着新鲜的瓜果茶水。 夫人们三三两两坐了几桌,谈笑热聊。年轻的姑娘家大多数都三两结对站着说话。 芷妍随着人群来到前院,走累了,也没多想,选了个靠边桌子坐下歇脚。 她轻抚着衣袂,眼波流转,扫视着周围的千金闺秀,暗暗评估着女眷的姿色。 看着看着,心中的不安悄然褪去,渐渐转为了得意。 直觉自己的风华把众女子都比了下去,心定了,也有了几分兴致看台上的戏曲。 殊不知,这宴席另有隐情。 原来这萧家老三外放十年,因治水有功,被皇帝召回。赶在行宫宴前,举家回京。 老三家中有那一对姐妹花,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 她们离京时太小,圈内几乎不知有这对姐妹。外放归来,人生地不熟,直接让她们去别家露脸,又恐吃亏。 故而萧家老太君便特意借小孙女的百日,大肆张罗了这席宴会,名为庆祝婴孩的百日宴,实则是想将两位孙女带到人前,推进京圈。 不少世家夫人都知道这个内情,给家中小辈梳妆打扮时多以雅净为主,避免夺目,引来摧残。 南荣氏不知道内幕,一门心思想要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盼着芷妍能一鸣惊人。从头到脚,倾注了十二分的心思,把芷妍打扮的美若天仙。 本就是极明艳妩媚的容貌,这一用心,即使是置身于群芳之中,说是鹤立鸡群都不为过。 不少夫人一边惊叹于芷妍的美貌,一边暗笑哪来个缺心眼。 出现这种不安分的,自然是打她一进门便有人盯着,几乎立刻传到了萧老太君的耳朵里。 芷妍正看着戏,一个轻佻的声音落入她的耳朵,“你是哪家的妹妹?” 她疑惑地转过头,身形一僵,第一次见到外男,刹那慌乱了些,有些赧然地垂下眼眸。 芷妍听母亲说过,这种场合女子在意,男子更在意。之时碍于身份礼教,都是各家公子的贴身小厮,以下人的身份替主人观察看人。 偶有大胆的主子不顾身份,也是爬在墙头看一眼。 见他竟敢直接露面,再一想他穿戴不凡,这腰间悬挂着极品玉珏,料定他身份不一般。 “我是宣国公府的。” “宣国公府?那个射鸟的十一娘……” “她是我姐姐,我是十二娘。” “哦……她有你美吗?” 他支着胳膊抵着桌子,仪态慵懒,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来人是浪名在外的萧四郎,因他是三皇子的伴读,许多闺秀嫌弃却不敢得罪,都打起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着走。 见有姑娘居然毫不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之交谈,都目瞪口呆。 一传十,十传多,看向这边的视线越来越多。 爱美的姑娘头一回被男人夸美,愣了愣,瞬间羞红了脸,“都……姐姐也有她的好。” 本就是极其明媚的芳容,添了羞,更是娇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纯真。 萧四郎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逗弄她的心思更甚。 那不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这是豆蔻妆?” “是。” “芯蕊都点了,没少花心思吧。” 巧思被人看见,芷妍不免得意,抿嘴轻笑着:“出门赴宴,自是用心的。”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 九姑娘一进院子,就听到议论纷纷,看到歪坐调笑的男人,吓了一跳。 “四哥,你怎么来了?” “祖母要我跑腿给小妹取来长命金锁,我能不来吗?” “那你……” 无忧对这人没有分寸的做派颇有不喜,看着芷妍含羞带怯的娇态,再一扫周围聚来的视线,心知不好。 真是一点儿都不省心,她闷叹一声,顶着各方视线,立刻走过去抓起芷妍的胳膊。 “跟我来。” 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芷妍恍惚中被拽住,起得急,裙摆不慎勾着了椅子腿,差点摔倒。幸好无忧及时抓住她的肩膀,才避免出乱。 萧四郎想要说些什么,冷不丁对上了无忧寒冷的眼神,轻浮地勾了勾唇,没有多言。 沉浸在夸赞的姑娘还没意识事情的严重性,不高兴地嘟着嘴巴,“你干嘛呀?我又没做错什么?” “没错?你是不是傻? 在这种地方,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男人坐一起,态度亲昵,你不要名声了吗?” 无忧没想到她居然会干这种蠢事,把芷妍带到人少的阴凉角落,语气不善。 “我……” “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啊?我忘了问……是他找我说话的。 看九姑娘叫她四哥,应该也是个萧家人吧。和主家说话,应该没什么吧……” 芷妍越说越没底气,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围看她的视线多有不屑,捂着脑袋一阵懊恼。 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烦躁,想跟她说清厉害,又恐吓着她,再出错失态。 “谨言慎行吧。 你没发现其他闺秀的穿戴都偏向素雅吗?只怕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你切莫再给旁人留下话柄了,万不可再对陌生男子笑语盈盈。” “记着了。” 芷妍沮丧地点着头,高涨的兴致被一盆冷水浇个冷透。 说话间,一个丫鬟过来请她们入席。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摆了三桌,院中摆了七桌。 无忧被丫鬟引领至院中的中心桌坐下,四周已差不多坐好。 一落座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 “姐姐你笑什么?” “我是自叹不如。” 那女子拿手帕捂着嘴轻笑,眼中满是奚落不屑,“这高门大户果真是与众不同,我还想那罪臣之女刚被退了亲,怎么能那么快就攀附上皇子。 啧啧,原来是家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