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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东周大国
蒙蒙大界,天圆地方。
此界西为一块巨型陆地,往东是无尽深海。
东周便是含阔了几乎所有陆地的圣朝,期间有东周圣祖纳三十六民于一国,自号周人。
有翻山覆海的方士入大周听用;有斩鬼戮蛟的武人拱卫四方,有熟读圣贤经典的士子为大周各理二十七道丶一百七十五州丶九百馀县……
至今已历四十九世。
可圣朝帝业,也无有万世之基,东周第二十三世时,帝都生异,周墟皇陵中生得一魔,日食百人血,不过数月间,帝都周墟人人萎靡,于是当朝大方士顺藤摸瓜直入皇陵,才知陵墓中早已生得一老魃。
此魃化魔,却是东周圣皇之面貌,加上神通广大,方士降服不得,求之城隍,未得,遂带当朝帝与其相见……
至此东周迁都,在周墟之北一百三十三里外建新都华墟,而周墟化作御苑,豢养灵狐丶黑犬丶苍鹰丶斑斓大虎等等,为那老魃提供灵血。
自此尸皇镇世,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东周方士丶武修也只得接受,儒家士子除了嚷嚷几句国之将亡~有妖孽生,倒也没有任何办法。
直至第四十世,有苦修士入华墟,高居城台论道七天七夜,无人可敌,皆蛰伏于其梵道,为弟子驱策,自此,那苦修士取代了历任方士所在的天策府。
此苦修士得帝喜爱,任国师,号慈航普度,再半个甲子,国师府门人弟子遍布华都,不少州县竟为国师建起了生祠。
帝崩,有人言,国师心生篡位之心,太子亲赴帝都城隍庙,都城隍未见,于是太子夜伏于野入旧都周墟,请得尸皇出陵。
当日帝都华墟天崩地裂,尸皇与国师战于帝都华墟之野,尸皇断国师双臂一足,而国师一金刚杵钉穿尸皇正胸,去其一口尸气,此二者可谓是难分上下。
都城隍再出手,约法三章,阐述国师之委屈,乃是有小人诬告,祸乱朝堂云云,这才事了……
只是自此以后,国师府干政丶城隍庙显世,尸皇归入皇陵,也是如此,周皇室养氏从东周高层所知,变为东周举国上下皆知,东周皇室愈发艰难。
至如今,又九世丶七百载矣!
当今乃是少帝登基,少帝年方十四,正是跳脱之时,朝中大小事宜由国师府裁,大将军丶大司空也只能每月初一朔朝之日才能参与一二。
正是皇权旁落,老臣无力之时。
东周少帝此刻便欲请城隍一见,可惜被两位祭酒拦了出去。
今国师难制,东周南部又有大妖魔作乱许久,少帝常常入国师府怂恿国师去除了苍泽老龙丶黑山老鬼丶西荒蜃魔,国师也是无奈摇头,言之奈何不得。
少帝一怒之下便要修行,可国师之梵法其嫌弃静功太慢丶术士之法少帝又觉威能太低,整日赖着城隍庙,现在却是连狗都嫌,都城隍决计不想见这倒霉玩意……
「该死,孤不曾言,近几日有梦魇缠身?城隍,好城隍,城隍爷爷,你就见一见孤,替孤解一解梦吧?」
然而,城隍庙前大门紧闭,就是不愿让少帝入庙。
「哼,老登,真小气。」
少帝怒气冲冲地登上御辇,勒令侍从起驾,回宫。
侍中丶侍郎才堪堪追上,躬身一礼,便止住少帝的妄言。
「陛下,您登基后应该自称朕,不要再称孤了,且更不能对都城隍不敬呐!」
侍中推开那统领,上前拿过六乘缰绳,起驾后,又转头轻声唤道。
「朕朕朕,狗脚朕!」
「我如今是皇帝了,从今儿个起,以后的皇帝不许自称朕,都给爷狠狠地叫孤。」
少帝绷着脸,不耐于臣子的反驳。
与先祖比,手下无兵,堂上无权,令不出殿,他有什麽资格自称朕呢?
「可,陛下,孤是诸王的自称,如此,岂不是乱套了吗?」侍中苦心劝导。
「那就自王开始各削一级,他等以后全部削为诸侯位,不就行了?」。少帝冷笑。
「陛下,您怕是忘了国师大人与都城煌呢?」
另一旁的侍郎悠悠一叹。
这却是令少帝面色一阴,沉默数息后,才有咬牙切齿之言从中而出:
「一并去除王位。」
「回去就给孤起草诏书!」
……
少帝虽幼,但颇明事理,虽权有旁落,上位第一日便是召令各部,扩建周墟御苑,尽取奇珍异兽填充,以示他皇室正统。
对国师与都城隍虽然看不明白,但也分得清好歹。
何况,他是真的被魇住了啊,梦中那个道人:
第一日,踏海斩恶蛟,老蛟还未翻身便被从天而降的一杖打作湮粉。
第二日,经东南道,遇山中千年老魈,任由那山岳般的身子,恶风一吹,教其形销骨立。
第三日,渡江除河伯,那河伯原是一只百丈鼍龙。
第四日……
至如今,已是第六日了,那道人虽然生得极为好看,身着玄服,脚踏紫云,可毕竟这是六日相连着的梦。
方士们一直有头七的说法,莫不是等到了第七日,孤就要死了吗?
城隍庙那该死的老东西,你以为孤找你是为了什麽?
少帝眉头一紧。
「算了,无所谓的,毕竟只是个梦,何况,那人真的生得好顺眼,死就死了吧,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点也没所谓……」
这圣驾入城隍庙无果,也只得回宫。
华墟皇宫其实并不算奢华,虽然占地不小,那数千宫人,少帝还未登基几天,便是全认清了。
一回到乾坤殿,太上圣母,也就是少帝的母亲,已经高坐在屏风后,手持一把戒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少年。
少帝面上一苦,立时让身后的侍从滚远一些,再才心怀忐忑地入了殿中,轻声呼唤道:
「母后?」
少帝眸含晶莹,企图能唤起太上圣母的舐犊之心。
「跪下,伸出手来!」
首座上雍容华贵的女子眉含煞意,叱喝道。
少帝哪能白挨一顿打啊,当即便是双腿助跑,「刺啦」一声在地上划了数米,跪到了太后膝下,双手捧着其母上之膝盖,委屈不已。
「哼!你说说你去干什麽了?」
「本宫从小怎麽教你的,你是圣祖后裔,慈航老鬼是篡权之辈,那城隍空享香火,不思报效,却助臂那孽障。」
「我左劝你右劝你,你腆着脸上门缠着那两个悖逆之辈,帝威何在?」
东周的太上圣母丶少帝的母上真真是憋着一肚子火,想要揍这小鬼一顿!
「可,母后,那两个老家伙可是神仙般的人啊,我整个东周都在他们手上,怎能不求着他们。」少帝无奈极了。
「你家老祖就弱了?本宫教你搜刮天下灵兽,送予周墟皇陵,只要你老祖宗在一日,他们就始终得敬你一头。」
「求他等,不过是自求屈辱罢了。」
宫装女子眉头微蹙,横了少帝一眼,心中也是再下不去手,将那戒尺往地上一丢,再语重心长地警告道:
「你已经是皇帝了,要时刻注意你的身份,若你也如此,那些忠于你父祖的将军丶方士该是如何自处?」
「你真以为慈航普度那老东西的弟子扩土了多少?不还是靠着这些方士丶将领为你守着这座江山?」
「儿啊,孰轻孰重,你可得想清楚啊!」
……
刚回宫亦是受到一番责备,少帝心中郁闷,也未再与其他人多言,闷着气便回了武德殿。
心生不愠下,令宫侍拿来半壶清酒,仰头一饮而尽,便靠在罗汉床上斜躺着沉沉地睡去……
意识沉沦下。
少帝只感觉脚底一滑,「扑通」一声就是掉了下去。
还好,没摔死,是挂在了树上吗?
少帝感觉落在了一片绵绵柔软之上,立刻扶着这地面起身。
只是右手一撑便像是按到了蚕丝被上一般,不,这比蚕丝还要轻盈。
下一刻,少帝便是心中一惊。
因为他此时坐在了一朵巨大的紫云之上,这紫云飘在千丈高空之顶,俯视着身下星棋罗布的水网平原,而他的左手边上,立有一人。
果真,就是那位连续六日梦到的金衣男子。
「东周陛下,贫道,稽首了!」
武庸站在身侧,对着这少年微微打了个稽首,轻笑一礼。
而后者,也立刻从紫云上爬了起来,有些单薄地缩着身子。
「贫道自东极道国而来,本欲渡过无边大海后,寻几座灵脉修行。」
「只是,一路行来,却未知这片陆地上的国度,妖魔横行,国运将尽,连帝都也尽是尸气丶妖气丶香火气。」
「贫道施大梦神游之术,教陛下连见了六日的妖魔横行,民间疾苦,不知陛下有何想法?」
武庸右手一招,紫云再缓缓垂落,迎合少帝凡人的目力,教其能随着紫云的移动,看清楚这片美不胜收的江山风光。
「这般秀丽江山,却四处遭妖魔侵扰,你等坐拥江山,却毫无除魔之心,陛下,不羞愧吗?」
这番摄人心魄的提问,带上了真言之力,一声喝问,直教少帝醍醐灌顶,瞬间便开了窍。
这万里瑰丽之江山,是吾祖打下,是方士丶是武修丶是士人,是我东周三十三族共建。
可如今,如今怎会这样?
尘世间的苦难哀嚎丶绝望怒吼丶嘶哑呻吟一道道侵入少帝的耳中,此刻,他感同身受。
便如此刻,少帝与那受难之人心系一起,沉沦于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帝馀光瞟到武庸,陡然便清醒过来,狠狠地摇了摇头,再紧紧盯着武庸!
「风卿,羞愧至极。」
「可吾登基不过百日,身不能披甲,手无力执戈,朝堂内外,为国师掌管,国中上下,令不出华墟。」
「仙师慈悲,还请助卿一臂之力!」
少帝风卿当即双膝着地,连连磕头。
可是,只在第二个响头时,却突然被一股法力所阻,磕不下去了。风卿也是执拗,非要用力往下磕,却始终磕不下去,平白憋得满面通红……
「你这番大礼,贫道可受不起。」
「贫道只是游历至这西大陆,见此秀丽江山为妖魔所祸,心中不喜,这才有你我之缘。」
「既你果真有此心力,便去做吧!你堂堂大朝,上下一体,给此方百姓一点希望,可好?」
「若是各方妖魔有力不能及,你可呼唤贫道,焚江煮海,崩山裂泽,贫道还是能助力一二的!」
武庸微微摇头,但却留下了一道许诺。
但少帝心中却更是苦涩,朝廷上下,如何一体?他黄口小儿,令不出府,城隍庙都能关他的门,国师府的俭事都能对他爱理不理。
可是,孤连第一步都做不到啊,仙人!
少帝风卿与武庸驾云在天,片刻间游荡三道十九州,心中大惊,这块版图他可是在方士府中见过:
这是朱北道,背面是青川道,将两道一分为二的大江叫做三母江……
「仙师可魂游天外,一日游尽东周二十七道丶两百州,定是有通天之能。」
「卿不敢奢求,只愿仙师能入华都,让卿以东周之主的身份,代东周万民,宴请仙师一番,好吗?」
少帝触景生情,又想起从父祖开始,这个东周皇帝的无奈,微带些哭腔。
「这片大地,能为万民着想的,只有仙师一人了,卿无德,只想为万民拜谢仙师!」
少帝面带悲怆,带着些许哀求。
他有一种直觉,自骨髓丶自内心深处冒出的直觉,若是错失了与这位仙师接触,他这一生,便无药可救。
东周,也要完了!
那身披道袍男子沉默数息,微微瞟了这瑰丽山河一眼,也是轻叹一声:
「索性贫道也是要寻一几处灵山宝地修行神通,也理当拜会此地之主。」
「便依陛下之意,陛下若是哪一日有空?贫道可来拜会。」
风卿顿时一喜,上前两步,模仿着武庸方才之礼,活灵活现地作了一揖。
「不瞒仙师,我算是半个傀儡皇帝,每日都有空。」
「仙师若愿来,明日,我尚能调令宫人,为仙师准备一场大宴。可好?」
见其转瞬间如此乖巧,武庸心头狐疑,但在下一瞬,便看穿了这少年之心,那是一颗仰慕丶求助丶求道之心。
「甚好!」
「既陛下有心,贫道明日便准时入华墟帝都,也为陛下备上一份赠礼。」
又望了望天色,这金衣仙师突地眉头一皱,虚指朝着少帝风卿一点,下一瞬,少帝便感觉脚下一轻,要坠梦了去。
「时辰不早了,陛下魂魄经不得离体太久,且让贫道送陛下归位。此风铃幡是贫道信物,明日风铃响起,贫道便是入华墟帝都,拜访陛下来了……」
少帝风卿一惊,昏昏沉沉地转醒,只是耳边犹自回荡着道音。
再右手一捞,果真有一柄二尺小幡被其揽入了怀中,幡上串联着六个小铃铛,仅仅将其靠近,便有流风朔回左右,真是仙物。
少帝面色振奋,握着小幡左右摆弄许久,然后立刻想起了什麽。
「着宫人,明日备上果蔬美酒,孤要大摆宴席,迎客于乾坤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