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伴去李嘉妮家吃宵夜。 “采访一下,‘一轮游’的心情如何?”星宇“啪”的一下,单手撬开了啤酒瓶盖,径直把酒瓶当话筒,直直伸到林臻东的面前。 “我只能说,成人组的比赛强度、还有风格,跟青少年组完全不一样,感觉自己就像个傻X,被对方拿球来回吊着耍弄,自己所有的技战术和球路,都被对方看穿了,怎么打都打不动!” “差距有这么大吗?”孔文轩问。 “那就感觉自己就像只被粘鼠板牢牢黏住的大老鼠!有意识拼抢,但完全使不上力,手脚不停使唤。”臻东说道。 “你都这副屌样了,换我们可怎么办?”同为体工队左直的黄文浩唉声叹气道。 “怎么办?凉拌!玩命练啊,没别的办法!”臻东白了他一眼,赶紧拣了烧烤架上最肥美的一片五花肉,塞得满嘴都是。 李嘉妮走过来,端来新鲜切片的果盘。粗黑的麻花辫,比初次见面时,长长了一大截。她没有听从林臻东的建议,笔直中分的发丝,依然露出光亮的大脑门。 “想不想吃榴莲?我去给你剥。”嘉妮知道他酷爱这口,手脚麻利地操刀,剥出大颗金黄软糯的猫山王榴莲肉,在同桌一群人嫌恶的眼神中,林臻东喜滋滋地大口捞起往嘴里塞。 嘉妮的父母亲是G市城东县里老实巴交的农民,良田数亩,后山还有一个小鱼塘,虽不富裕但也有滋有味,但李嘉妮惊人的数学天赋,在全球数学竞赛中打败一众世界顶级名校的高手,决赛冲进前十,霸榜第三位,一鸣惊人,被枫郡作为竞赛生破格录取。 “为了我接触更好的教育资源,爸妈毅然卖掉了乡下的祖屋,到G市陪读租房,开起这家小饭店营生。”烤得滋滋作响的牛肉片,用新鲜生菜叶包裹着,光速拆吃入肚。 "跟我爸妈差不多!”林臻东仔细翻转着铁丝炭火炉架上 “我们家也是湘南县城,比你家距离G市更远,坐高铁差不多三个小时。” 嘉妮往烤架上又铺上两片肥牛,问臻东:“五花肉和肥牛,你吃哪个?” 林臻东指了指肥牛。“五花肉也好吃,烤得‘滋滋’冒油……我能吃十盘儿。” 嘉妮把肉翻了一下,刷了点油:“你吃辣吗?” 林臻东摇了摇头。 嘉妮把烤好的一片肥牛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呐,吃吧!” 她坐在桌脚边,微笑着看着男孩子们大呼小叫着吹瓶子喝啤酒,烤架上的木炭熊熊燃烧,火星四溅,肉串、蔬菜、海鲜在烤架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香气,自己面前碗里的肉,她始终还没来得动一口。 “当心撑死你!”星宇随手扬起一颗生蒜头,直直地甩到林臻东的脑门上:“不过,看嘉妮‘招呼’你吃东西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默君,你小子完全是‘傻人有傻福’,浑身上下冒着‘傻气’,却挡不住身边一个个‘田螺姑娘’上杆子求照顾!” “您老眼昏花!”臻东把手机甩到一边,拿干净的塑料一次性水杯倒满冰啤酒,“咕嘟咕嘟”仰头喝得一干二净,他实在太渴了,身体的水分似乎被抽干了,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痛。 “咱们吃的路边摊,又不是米其林五星酒店西餐馆,跟大小姐气质完全不搭!不要动不动就扯上她!”臻东赌气地嚷道,听嘉妮讲述自己进枫郡的过程,他不由生出同病相怜的共情。 有种说不上来的孤独感,他借着微醺地酒意,脸涨得通红,大声嚷嚷道:”我的世界、TM又不是只有她!!“” 麓南别墅也好,枫郡也罢,他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也融不进眼前的生活,自己身边除了何默君,似乎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肆意放飞自我,完全按照自己喜好与习惯去相处的伴侣,总是小心翼翼迁就何家的每一个人,故作高冷地维持着与枫郡的同学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时常会感到窒息和压抑。 游离在种种陌生之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踏实待得住的地方。整个人都像悬停在半空中的小白球。 只有跟体校基地球队队友们一起,泡在嘉妮家的夜宵摊上。烟雾弥漫,大家谈笑风生,分享着彼此搞笑又狗血的日常烂梗和欢笑,食物的香气和热闹的氛围交织在一起,才是他熟悉的最接地气的烟火市井味道。 “可是如果没有学姐,我可能完全没办法在枫郡坚持下去。”嘉妮小声解释道,巨蟹座的女孩,通常有一张月脸,那种安静舒展而柔和的面容,她虽然没有何默君那般凌厉冷艳的美,但倔强朴素的脸庞,笑容里带着一些异常柔软和伤感的气息。 “阿东,所有你在枫郡经历过的孤立和霸凌,我其实都经历过的,那时一度被逼到想要跳楼自杀的地步!”嘉妮叹了口气,说道:“坐在教室里,心里却设想了无数个自我了结的方式,但坚持要在枫郡所有人眼前,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一度想象着,因为自己的死,枫郡这群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家伙,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