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时候赵路大姑一家也来了。赵路小时候在老家读书的时候,大姑还只有一个孩子,如今她又是奶奶又是外婆了。 吃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好不热闹,大姑家来了6个,幺姑家有4个,幺爸家4个,加上奶奶、二叔、赵路,十多个人。大家众星拱月一样把奶奶围在中间,奶奶身体还好,这些天都在忙上忙下的,大姑幺姑要给她夹菜,被她拒绝了,说: “我不用你们给我捻,还没到吃菜都要人捻的地步。” 吃着吃着,幺姑说了一句: “要是大哥在的话多好,他一家全部回来又是五个!” 听到这话,赵路鼻子一酸:如果爸爸健在,等他们几个都结婚了,全家团聚也是一大家子人了,那时候被众星拱月的就是他爸爸了。 奶奶叹了一口气,说: “老大是那个命,他只有那么多阳寿有什么办法?” 吃完饭,大姑的大儿子黄林就闹着要打牌。赵路记得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黄林还是个小不点,抱在大人手里可可爱爱的,他就喜欢逗他抱他。如今那个小不点婚都结了,老婆也给他生了个小不点。 牌局很快就组织起来了,幺爸家的两个儿子,幺姑家的老大都是牌鬼,其实赵路也喜欢打牌,只不过这一辈人中他年纪最大,不好意思主动喊打牌。他们打的是一块钱打底的金花,川渝人都喜欢炸金花,男女老少大多都有这个爱好。 幺姑洗完碗也加入了战斗,赵路拉幺姑爷也来打,幺姑爷笑着摆手道: “不搞!你们那个太快了,搞不得!” 幺姑爷和大姑爷一样都是酒鬼,两个人也打牌,幺姑爷更加愿意跟赵路二叔一起打地主,意在消磨时间。“斗地主”在川渝地区就变成了“打地主。”“炸金花”在川渝地区也有被说成“打金花”的。大姑爷有时候也参加战斗,他还很老练,往往大杀四方。 幺爸在外面忙了一阵,进屋看到他们在打牌,脸上带笑的吼了一声: “个老子的,就整起来了!我也来!” 说完他就掏出一把零钱,大家赶紧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 这个家族里虽然奶奶的辈分最高,但幺爸才是主心骨。年轻的时候他是家里的正劳力,家里的主要收入都是靠他。这几年他把大姑家和幺姑家都带着开起了面房,让大家都有了稳定的营生,多少都赚到了钱。幺姑和大姑开面房的时候没本钱,幺爸借给他们,没技术,幺爸教给他们,没主顾,幺爸告诉他们怎么去联系。 回了老家,幺爸一直忙来忙去的,其实农村的事情本来就是做不完的。幺爸要把能提前做的事都做好,不然开年了出去又是一年才能回来,家里剩下奶奶和二叔,不是老人就是残疾人。 幺爸的牌瘾也大,在河南,他上午把面做好,下午就出去打牌了。他一加入,牌桌上就更热闹了。二叔不炸金花,他就一边满脸带笑的观战。平时家里就奶奶和他两个人,冷冷清清,过年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难得这么热闹,他心里也高兴。 幺姑家的小表妹黄珠珠也长大成人的,古灵精怪的样子跟幺姑年轻的时候真有一比。她不打牌,但是喜欢煽风点火,时不时的就吼着:“闷,嘿起闷!”“跟!跟到底!” 幺婶有时候也会来打几把,她是直接看牌,一把都不闷,往往几把不开胡,她就兴趣索然了,把本钱收起来不打了。 幺姑打了一会也不打了,她要去准备晚饭了,其他人一直闹到吃晚饭才收了牌桌。 晚上大家都闹着找二叔给他们算命。二叔腿脚不灵活,做不了体力劳动,家里人就给他找了个算命的瞎子当师父,让二叔跟他学算命,这也算是脑力劳动吧。难得当回主角,二叔就拿出他的工具忙活起来,其实他的工具就是一个签筒,里面装满了写着字的竹签。 赵路也给了二叔20块钱抽了一支签。算命还是要给钱的,20一次。二叔也不在乎这些钱,他现在每个月都有1500的残疾人补助,他自己的开销就是买点烟,所以他还有存款。赵路打开签看了看,其实他自己都能看懂大概意思,但他还是递给二叔,让他解读。 二叔说这是只中等签,不好也不撇,要财运是没得的。赵路心里不以为然,他觉得二叔的签不准,今年计划在武汉搞个公司,跑遍湖北重庆两个省市,专做房产经纪业务,参照去年汉丰的行情,会有大笔进账,怎么会没有财运呢? 年过完了,赵路就开车先把幺爸一家送到三门峡,他再从三门峡回到汉丰。临走的时候,奶奶说: “孙儿呐,明年过年还是回来嘛,奶奶年纪大了,看一回就少一回了!” 这句话说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是全家最敬重也最爱的人。爷爷在赵路的父亲成家后就不怎么干活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跟坡坡上那个跟他最要好的赵章本打牌,两个人一打就是一整天,所以他在全家人心目中也就没有什么地位了。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奶奶在操持。奶奶就是这个家族的精神支柱,虽然人年纪大了,最终都是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但如果哪一天奶奶真的去世了,这个家族的人会有多伤心?所有他就打定主意,不管赚没赚到钱,只要奶奶还健在,以后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家看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