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翠姨还返回屋里，把那台最近被她练习得运用自如的照相机拿了出来。 “来来，咱们给宝宝照第一张照片。” 叶舟摸着肚子，“啊？” 第一张照片，不应该是B超吗？ 但是这个年代，似乎国内的妇产科还没开始引进B超检查。 没有B超机器，是不是宫外孕也不能及时排除了？ 不过她的月份已经超过三个月，没什么不良反应，想必已经可以排除宫外孕了。 在叶舟脑子神游的时候，翠姨已经把周朗和小刘总赶出镜头，给叶舟拍了张单人照。 翠姨刚才看着镜头，感觉自己捕捉的镜头应该还不错，照片洗出来之后应该可以看到叶舟表情恬静，一手摸着肚子。 当年，宋小姐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 拍完照片，翠姨却说：“好啦，我不去了，我去洗照片。” 所有人：…… 小刘总把车钥匙扔给周朗，“我不要去当电灯泡啦。你自己开车带你老婆去啦。” 周朗把钥匙还给小刘总，他跟叶舟走去医院。 医院离家里其实不远，走路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叶舟本来就跟周朗说好了，她跟他走路去。 适当的运动，有助于顺产。 叶舟在澡堂里见过这个年代妇女剖宫产的疤痕，看过之后，她的感触就是——母亲真伟大。 如果可以选择，她是不想身上留下那样的疤痕。 来到医院，张医生见到叶舟就夸赞说：“气色不错，要保持啊。” 这个年代的产检项目非常有限，没有B超，只有很简单的常规检查，自然也就不指望什么排畸检查了。 即便是简单的检查，当听到张医生说没任何问题的时候，叶舟还是很开心。 “下次再来，就是宝宝五个月大的时候了。当然了，这段时间要是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就随时来找我。” “谢谢张医生。”周朗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走出医院的时候，周朗说：“就算以后计划生育政策调整，咱们也绝对不能再要二胎了。” 叶舟问：“为什么呀？” “你太辛苦了。” 刚才周朗等在外面的时候，看到一个妇女顶着一个硕大的肚子，一个人来医院。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说那个妇女之所以一个人来，是因为她婆婆找了一个有经验的接生婆看过她的肚子，笃定里面是女孩，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所以现在都快生了，来做检查，男人也不来，婆婆也不来。 周朗又跟叶舟强调说：“我们不要在意孩子的性别，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们的宝贝。” 叶舟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啊？” 她以前为了写剧本，在医院蹲守过。 整个医院，都是很有故事的地方。 有人曾经说过，产科是医院里唯一有笑声的地方。 其实这只是相对的。 即便是几十年后，产房门口依然有不少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说是女孩之后，婆婆瞬间冷脸，女方母亲立刻跟亲家道歉的事情。 所以，听到周朗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叶舟没有什么惊讶的，她叹气说：“希望这个妈妈能够坚持住。其实这个年代，只要扛得住舆论，一个有工作的女人，其实是能养得起孩子的。” 八十年代，几乎每个单位都有托儿所，即便单位没有，街道也有。 一个人的工资都能养活一大家子，养活一个孩子自然也没问题。 这样一对比，叶舟就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她不用担心没人带孩子的问题，也不用担心奶粉钱。 两人晃晃悠悠地回家，叶舟提议要去附近的据说已经有点小吃一条街的雏形的街逛逛。 陈大姐买的房子就在这里。 房子已经在装修，等陈丹放暑假，陈大姐就带着孩子过来。 至于转学手续啥的，程大姐已经帮忙开始跑起来。 来京城后，陈大姐就像之前在柳城一样，继续开一个卤菜店。 有辣椒酱和酱菜的生意的分成，母女俩的生计已经不用愁，但是她不想闲着，能动起来的时候，还是要多赚钱才好。 刚拐到路口，叶舟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舟跟周朗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神里听到了肯定的答案，那个声音是翠姨的。 翠姨跟人吵架了？ 被人欺负了？ 两人快走了两步。 “报警！擅闯民宅，你知道吧？呵，你老子留给你的房子，那就去房管局查啊，看是不是登记在你老子名下。然后你拿出证据来，说明你老子把房子给你了。”这是翠姨的声音。 然后，一个瘦得跟麻杆一样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瞪着翠姨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说了，你以前不是瞧不起这个死老太婆给人做小，不清不楚吗？现在怎么帮她说话啦。” 旁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解释说：“没有，我没有做小。你爷爷奶奶是认我，你们家亲戚也都认我的。你们家里所有人来京城，都是我招待的。我没有做小，我没有做小，就是你爸爸他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他跟你妈订婚，他要是不要你妈妈，你妈妈就去跳河。我不是做小，我没有做小……” 翠姨打断那个老太太的话，说：“我就问你一句，这房子，你要不要腾出来？不想腾出来，你就报警，让公安来管。” “我……我搬出来去哪里住啊，这是我唯一的房子。我都说了，等我百年之后，这房子是给你们兄弟的，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我也不让公安来抓你。”老太太又跟那个干瘦青年说。 翠姨叉腰，“放什么屁呢！你今天不报警，他明天还来。” “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热心群众报警了，还是公安同志正好路过，一个穿着橄榄绿制服的公安挤进人群，“干嘛呢？干嘛呢？！” 翠姨看到公安来了，立刻退出人群，俨然事了福身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