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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孟五娘和孟七娘结伴过来探病。
见她面色好多了,虽然人还带着股病气,却不像是当日那么可怖,孟五娘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我今日来,是想替表姐同你道歉。”
崔四娘?此事又与她有何干系。
“若非表姐与你起了争执,你也不会去栏杆那边,被人撞到摔入水中。”
孟五娘声音诚恳,满脸无奈,“我也是后面才想起了,我那舅母,从前的韦夫人,常戴通草花,想是表姐念母心切,这才一时间着了相,还请表妹切莫计较。”
瞧她这话说得,孟七娘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开口,“崔四娘如何那是她的事,怎么五姐还帮着找补起来了。”
“并非是我有意袒护,她得知表妹落水受伤后,也送来了不少伤药的。”
孟五娘并不与孟七娘计较,让婢女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群玉笑着同她道谢,让春禾好生收起来,又故作不经意间打听起崔家的事来,“对了,那日救我的小娘子,就是杨夫人的女儿吧。”
瞧二人这番口吻,想来根本就不知道,她并非是因为人流拥挤,不小心被撞了出去。
也就是说崔六娘害她受这无妄之灾,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你说盛娘子啊,也是让人意外,我表姐说她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受了崔六娘的欺负也不知声,那日却有那样的勇气跳下去。”说到这里,孟五娘还有些意外。
事发当天,不光是她吓坏了,她表姐崔妙常更甚,说是那个盛樱宁瞧着柔弱好欺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群玉皱了皱眉,“她经常受崔六娘欺负吗?”
对崔家人行事略有耳闻的孟七娘撇了撇嘴,“岂止是经常?她母亲杨夫人一心生个儿子好在崔家立足,她这个拖油瓶似的女儿,便是庶子庶女欺负到她头上来都是不大管的。”
这倒是崔家私事,不好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做谈资,孟五娘向她使了个眼色,谁知她权当看不见,反而讥讽道:“要我说啊,你那个表姐也别只嘴上说说,私底下也该拿出嫡长女的样来,对弟弟妹妹管束一二。”
孟七娘心直口快地替盛樱宁打抱不平,却非得攀扯到她表姐,孟五娘面色不快,没再做声。
这俩姐妹时常拌嘴,群玉不想波及到自己,连忙岔开话题,招待二人吃茶。
*
几日后和丰楼,群玉身子好转,便约了盛樱宁。
之所以约在这里,也是群玉想着趁机了解一二,说不定能够早日找到从前帮着母亲打理产业的旧人。
据德叔所言,从前母亲做生意的时候,不方便出面的时候,都是她身边一个叫做绪娘的女子帮忙处置。
可后来和丰楼不知怎的不在绪娘手里,却是落到了孟淑妃那。
只是后面群玉去查,却发现这桩酒楼如今背后人是孟家人。
想来孟淑妃一个宫妃,并不好打理,其余人又放心不下,这才交给了娘家人。
群玉带着春禾进了雅间后,略坐了片刻,盛樱宁姗姗来迟。
“对不住,我来晚了。”一道清甜细软的嗓音传来,群玉抬头,率先看见的是她那张灿若芙蕖,明艳动人的脸。
小娘子眉目婉婉如画,一双剪水秋眸,清亮柔婉,光是瞧着就让人新生欢喜。
“不晚,我也才刚来,你瞧,小厮这会儿才上茶呢。”
怕她紧张,群玉无伤大雅地与她说玩笑话。
小厮自是按着她的吩咐,等客人来了,这才过来上茶。
盛樱宁因为紧张而绯红的脸色好转些,她怯生生地入座,依旧有些踌躇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位仅仅只见过一面的小娘子会不会相信。
不等群玉开口同她铺垫,盛樱宁便直接切入正题,“娘子今日找我来,是想问清当日之事?”
“盛娘子也不必紧张,你与我直说就是,我自是信你的。”
群玉拍了拍她的手,却发觉她手指冰凉,连忙将热茶推至她面前。
盛樱宁有些受宠若惊,低着头小声道:“那天我无意听见崔六娘吩咐人拖住你的婢女,说是务必万无一失,我便留心想着或许有异动。”
难怪当初没看见春禾,事后春禾同自己请罪,说是被一位脸生的婢女扯着问路,耽搁了好久。
“只是我想着提醒你,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应当也不会信,就只好站在你附近,想着若是她当真要做什么,我也能及时阻止。“
盛樱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其实很不好意思的,如果她早就提醒了,也不至于害人受伤。
“直到后来我看见祭神结束后,原先在宴厅里的小娘子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崔六娘又站在她左侧,便是你想走都不能。我就只好随机应变了,虽然不曾看清她推你……”
说到此处,盛樱宁愈发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忙。
“宁娘,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我很感激你,若非你及时跳下去救我,现在坐在这里的哪还有什么赵娘子。”群玉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弄清楚这件事,不仅是为了日后向崔六娘清算,更是想了解崔家的情况。
尤其是那位崔四娘的事,至于为何不向孟五娘打听,她们表姐妹玩得那样好,群玉担心她前脚刚问完,后脚崔四娘就知道了。
她如今的身份,在众人瞧来应当与谢望并不相熟,不该去操心他的事才是,若她去问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平白无故的叫崔四娘疑心她有问题。
于是群玉借着日后或许要与崔家人接触的原由,又不知不觉间问了盛樱宁好些崔家的事。
与盛樱宁分别后,群玉借口去逛铺子,并未直接乘车回孟家。
群玉离开的悄然,自是不知道有双眼睛暗暗盯着她,等她一走,消息如鸟兽般哄散流窜。
难得出门一趟,主仆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买了好些精致好吃的糕点和一些新奇好玩的小玩意。
逛到一间茶叶铺子,群玉买了孟澜爱喝的白芽茶,想下回他来有茶待客。
也不知是不是前两日,她对他的态度不算好,叫孟澜心里不痛快了,明明他说过得闲了就来看她的。
如今她和孟澜的婚事虽还未定下来,但也差不多了,只要谢望那不出什么纰漏,这个月应当就能听到一句准话了。
她委实不该在他面前耍小性,孟澜与她之间并无感情,即便这些时日,他待自己的态度好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喜欢她伪装的那个自己。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群玉另外挑了几样自己爱喝的花茶,打算送给孟澜。
又让店家分成几份,这样每隔半旬,孟澜就能喝上她常喝的新茶,越是念着她的好,那么日后与他说清楚离开时,才能不显得那么愧疚。
只是在临了离开时,她犹豫片刻,到底是也买了谢望爱喝的紫笋茶。
他接二连三的帮自己,下回再来玉婵院,再是像样的茶都拿不出来招待,群玉怎么也不好意思。
虽说群玉一早就知道了他的喜恶,但是当初她并不以为,和谢望解除误会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就在群玉大包小包地拎着往回走时,突然有几个嬉笑玩闹的小孩子,不曾看路,无意间往后退,撞到她身上。
那几个小孩瞧着瘦得像个猴,但却能直接将人撞倒,群玉望着散落一地的东西,眼疾手快地将那本书捡起来塞进袖袋,又在春禾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地上起来。
也不知他们怎么长得,结结实实的,个头虽然比群玉矮上许多,撞起人却来可疼了。
小孩也怕惹上麻烦,发觉自己闯祸了跑得飞快,留下春禾骂声恨恨,“哪家的孩子,这么不长眼!”
俩人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好几包用油纸包着还热乎的糕饼全都摔了个细碎,群玉有些心疼,到底是捡起来,想着便是分给小乞儿也是好的。
珠花香囊一类的小玩意儿也都叫春禾装好,群玉这才发觉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所以方才那几个小孩是故意撞她身上的?
非但如此,等她再想起身时,发觉方才摔得太恨,居然扭伤了脚。
马车停在和丰楼,若是走着去有些远。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群玉居然瞧见了孟澜,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在光德坊京兆尹的府廨瞧见他,不会让人意外,可他怎么从平康坊教坊司出来,他去狎妓了吗?
群玉怕被孟澜发现,连忙让春禾搀扶着自己走远些,只是这会她伤着腿脚,孟澜一早认出她后,疾步走得飞快。
“这是怎么了?”
见表妹面色不大好,孟澜连忙转头望向春禾。
她连忙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由来讲了一遍,就看见孟澜突然转身就走,也不知与他那些同僚说了什么,作势要将群玉背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群玉不大好意思,但是推拒了一番后,非但没有见他松动,反倒是突然蹲在自己面前,大有她不上来,今天就不肯走了的错觉。
从前也不见孟澜这般执拗,群玉没有法子,只好趴着他的背,被他送到马车上。
车帘随风飘动,群玉一抬头就能看见在车窗外的孟澜。
虽说是事出有因,他才能与表妹有这些肢体接触。
可这么多人瞧见了,叫外人瞧见了于理不合,孟澜这才没有与她同乘一车。
少顷,马车停在孟府西侧门前,今日驾车的车夫平稳有力,一点颠簸都没有,想到孟澜方才特意吩咐的,她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后来春禾搀扶她下车,孟澜见她走得很是艰难,连忙上前,“表妹,失礼了。”
尽管马车停在离客苑最近的西侧门,可等她这样慢吞吞的走进去,只怕得要半炷香的功夫。
群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接受他的好意,不委屈自己了。
于是她低眉羞眼地趴在孟澜背上,春禾走在后面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到了嚼舌根。
一路无话,群玉的双手牢牢攀住他的脖颈,这样亲密的姿势,烫得孟澜几乎忘了怎么呼吸。
群玉有心逗他,在即将到客苑的时候,故意问道:“二表哥也觉得热嘛?”
耳畔的轻声软语渐渐化成清甜的栀子香萦绕在鼻尖,惹得孟澜耳尖泛红。
等心绪平稳些,孟澜朗声道:“是有些,你初来盛京,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眼下还只是五月,便也这样的闷热,扰得晚上都有些难眠呢。”
群玉嘟嘟囔囔的接话,却叫孟澜听了进去。
一路送到院外,正准备进门时,隔壁弄玉堂点了灯,群玉心口一跳,吓得抬头张望。
等孟澜进了卧房,径直将人送到床榻上,群玉感激地同他道:“今日多谢二表哥了,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
孟澜温声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天色不早了,趁着还未宵禁,坊门大开,他得回去京兆尹轮值了。
也不知这几日是怎的,几位同僚纷纷家中有事,轮值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孟澜一个人身上。
“先前回来的时候,我就让松成去请大夫了,想来马上人就来了。”
并非是他不放心,只是如今表妹的身子骨在孟澜看来,委实不大好。
若是一个不细心调养,留下祸根,日后有她难受的。
孟澜一贯细致入微,群玉乖觉的点头,拽了拽他的衣角,“耽误二表哥了,我方才买的东西有给你的,你公廨里应当也是用得上,不必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孟澜一时间还未听明白,直到拿到了春禾递给他的茶叶。
他才想到应当是自己从平康坊出来,被她误会去那里面吃茶享乐了。
只是公务上的事,他不好透露太多,只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声,“表妹的心意,我明白了。”
“我那也得了几卷卢留庵的新作,你等会让春禾找松成去取就是了,免得表妹病中无聊,看看书也好打发时间。”
群玉点点头:“二表哥快去吧,等会宵禁了就走不了了。”
在她的目送中孟澜抱着那几盒茶叶转身离开。
松成见他怀里抱着好几盒茶叶,不由得诧异问道:“郎君,你不是不喝除了白芽茶之外的茶吗?”
孟澜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是表妹给我的心意,天底下独一份的。”
他自是不懂,只是觉得这么几盒抱着很是费解,便想着帮郎君分担一二。
谁知却听孟澜道了句,“不必,我自己拿。”
表妹不说他也能猜到,这六盒茶叶,隔个半旬便能换上一盒,这样妥帖又细致的心意,他怎好经外人的手。
松成笑呵呵的垂着手,自是乐得个清闲,心中对这位表姑娘又多了一份钦佩,二郎从前的性子虽然也好,但瞧着就是个行将就木的空壳罢了。
全凭老夫人的安排,夫人的期盼过活,从未放纵一回,从未做过自己。
如今好了,有了表姑娘,郎君脸上也多了个笑模样,他们做下人的日子也要好过得多。
二人就此离开客苑,自是不曾发觉这番对话,谢望尽数听了进去。
从她如何叫孟澜背回来,到如今还给孟澜单独备了礼,谢望手里捻着的玉菩提转得飞快,已然是怒极了。
从不许她去崔家宴席开始,她便屡教不改,一直阳奉阴违,看来还是对她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