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宋闻渊整张脸都是冷的,声音都淬了寒意,无遮无拦的,说出的话也愈发难听了些,“那是你运气好!你想过没有,若是今日你遭到了埋伏,不仅带不回钟微,连你自己都要折在里头,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这名声你还要不要了?待到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时候,你能怎么办?再跳一次朱雀桥吗?!” 咬牙切齿的模样,五官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许的扭曲,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 元戈倏地后退了半步,这半步一退开,宋闻渊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似的,可话已出口,又在气头上,要他当场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却也做不到,于是只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 心里却已经后悔地不行。 许承锦摇摇头,暗道这俩神仙吵架,偏要自己这个局外人来劝和是个什么道理?扇柄敲敲宋闻渊的胳膊,“好了……看看你说的像话吗?什么叫再跳一次朱雀桥?担心就要说担心,这种混账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说完这个,抬头看向元戈,“还有你……” 元戈扫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转身进屋,关门,落闩,没一会儿,屋内的蜡烛就吹灭了。 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许承锦的扇子还抬在半空,指着大门的方向,咬了咬牙,嘚,元大小姐的脾气还不如宋闻渊呢,宋闻渊至少不会直接对你甩脸子,元大小姐不高兴起来甩脸子都是给你面子了……他耸耸肩,指指那屋子里头,“你看到了,我哄不了。你得罪的,又是你家夫人,你自己哄吧!” 宋大人扫了他一眼,眼神微垂,眉目不善,半晌,冷嗤了声,“多管闲事,谁要哄她了?”说完,拂袖离去。 徒留许承锦一人站在这里,看看这屋、看看那个,同落枫轩门口的金彧年对视一眼,耸耸肩,“这一天天的,都是口是心非的玩意儿……走吧,咱哥俩喝一个去?” 金小爷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兴致缺缺的,“都这个点了,天都要亮了,去哪喝?” “要么这里,要么我那,喝完睡觉刚好……明日又没什么事情,还能碍着你睡觉了?走吧,去我那喝,清净……这一尊两尊的,都是惹不起的大佛,劝两句倒成了我狗拿耗子了,不管了、不管了……” 虽这般说着,可没多久,这俩人就熟门熟路地从宋闻渊的酒窖里出来,一人一坛酒,朝着后花园去了——能怎么办呢,元大小姐复活归来,远不如生前潇洒,心里头压着许多事,宋闻渊不知道能不管,可许承锦总要管的。 至于另一个……也有些魂不守舍的,总觉得挂心着什么,至于挂心什么,倒也说不上来。 于是,这哥俩就这一点上,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 钟微以为,这一天惊魂甫定的,她定是睡不着的,可没想到竟是一夜好眠,醒来院中多了个丫鬟,听见她起身才走到门前,自称府上下人,来伺候她起身洗漱的。 小丫鬟心思细,走路刻意将脚步声放重了些。 钟微起身后去了落枫轩,元戈也起了,躺在廊下的躺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温小白,偶尔抬头和那鹦鹉说两句,自顾自地,“笨鸟,你怎么那么笨,都多少天了,还不会开口说话呢?……莫不是个哑巴?” 自始至终都懒得搭理她的鸟儿突然扑腾了两下翅膀,“啾啾”叫唤了声,以此证明自己不是哑巴。 元戈又掀了掀眼皮子,“那就是个笨鸟咯!” 鹦鹉又不理她了。 这自顾自的还能跟一只鸟对上话。钟微在门口看着,抿着嘴笑笑,此刻一身清减的姑娘躺在那里,没了往日张扬,看起来像个纯良无害的邻家小妹,她款款入内,开口便是提恩情,“浅浅,昨日救命之恩……” 只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戈摆摆手拦了,意兴阑珊的,兴致缺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说什么恩不恩的,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你运气好……若昨儿个被人绑到了老巢里去,便是我有心搭救,只怕也无能为力。”说完,淡淡地笑了笑。 “这我不管,如今我便是被你救了,这恩情总是在那里……即便我运气好,但若是再待在那破庙里一夜,不被饿死兴许都要被自己吓死了。”钟微却坚持,在她身边坐了,注视着她正儿八经个地说道,“浅浅。我……我其实并不擅长与人交际,不如于青青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我、我其实是一个格外独善其身的人,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不愿意别人麻烦自己的人。”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之头也低了下去。 元戈并不意外,颔首说道,“我看出来了……无妨的,有人天生热情,就有人天生淡泊,这就像有人生得美,自然就有人欠缺一些,这世上若是人人都一样,岂不无趣?”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钟微搅着手里的帕子,她从未与人说过这些话,于青青也没有。于青青心大马虎,有些心事其实与她说了也是无益,但不知道为什么,钟微觉得温浅能懂。她轻笑着说道,“我不愿意麻烦别人,却又总在麻烦别人……我想,也许独善其身本就是错的,至少,上苍将我生在钟家,让我继承钟家,当有它的用意……” 元戈看着这样的钟微,坐直了身子,将怀里的温小白递给了慕容钰轩,对方很是识趣地抱着温小白出去了。 元戈脸上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意兴阑珊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 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道,“你想说什么?” “浅浅。”钟微缓缓看向她,眉宇微蹙,神色怜悯,“我……我其实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知道的。根据外祖记载,温夫人……就是令堂离世的那年秋天,国泰民安,他查遍了所有相关记载,也未曾听闻哪处有大型山石滚落的天灾。” 元戈抓着毛毯的手倏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