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山峰,有一排向上的台阶蜿蜒而去,深蓝如同黑墨色的石头散落四周,周围仿佛是个巨大的废墟。 顾恒拾级而上,晃晃悠悠仿佛一个丢弃了拐杖、行将就木的老头。 四周静谧得可怕,没有一丝风,只有深空之下那股透入骨髓的悲凉如影随形。 绝巅之上,一团仿若混沌的黑球静静地悬浮着,周围安静到极致,唯有顾恒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的脚步声在回响。 然而,那股囚禁着他的原始憎恶并未就此消失,每上前一步便会在他灵魂中又多几分肆虐。 或许是他那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终于惊扰了绝巅之上的黑球。 一道虚化的白发苍苍的老头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老头看着狼狈不堪的顾恒,眼中满是惊愕。 “你都已经如此模样,即便走到老夫面前,也不可能得到老夫的传承,又何苦来哉?” 顾恒对老头的话语充耳不闻,依旧坚定地朝着上方迈进,那股憎恶仍在不断地侵染他的灵魂。 他那仅存的清明意志,眼睁睁看着漫天如萤火般的灵魂火焰一个个逐渐暗淡下去。 脑海中,与这些灵魂火焰相关的记忆如潮水般不断涌现…… 襁褓中的婴儿,步履蹒跚的稚童,还有少许已经有些自己记忆想法的儿童...... 以及前世与今生落地时的哭泣声,仿佛犹在耳畔,他看着漫天星河,心中复杂无比: “旧日似枷,锁我许久,世间如此踌躇不敢前,庸碌之态困我良久。 又见众生相,往昔碌碌浮上心头,心有不甘,非慕高名,只求心安罢了。 但二世而活只为如此? 既有冲天而起之能,岂甘做池鱼困守浅滩?怎愿为蝼蚁苟且泥沼?” 顾恒艰涩的嗓音中只有如水的平静。 老头脑海中回荡着顾恒的平静话语,他从中听出了各种复杂情绪,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真实模样。 刹那间,眼前的少年猛然抬头望向漫天星辰,一股强大得惊人的精神力如炸弹般炸裂开来。 顾恒竟直接将自己的第一精神海引爆了。 老头惊愕地看着上山的少年,满心疑惑,不知此人究竟何来这样的勇气,这与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可老头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一步步来到象征着虚空道胎传承的绝巅之上。 “你引爆了自己的精神海,还能如何……” 顾恒看都不看老头一眼,只是感受着自己愈加消沉的身躯,朝着高天之上继续前行。 那里再没有一处台阶或石壁,空荡荡的,仿佛世界的尽头。 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 顾恒怔怔地望着漫天星空,心中不禁又自问,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 其实就像刚刚自己所言那般,答案有很多。 可以说是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走到路的尽头;亦或是为了保护身边之人,不想再成为别人手中随意摆弄的玩物和棋子;或许是渴望长生不死,或许是想要回到老家看看,又或许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人啊! 总是如此复杂。 一个欲望诞生的背后,往往交织着对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无数的期许与不满…… 顾恒找不到一个能涵盖所有的答案,但他清楚一点: 哪怕是死,我也不想再继续如此平凡简单的人生了! 悬崖边上,顾恒抬脚,朝着前方明明空无一物的虚空踏去。 紧接着,他抬起第二只脚,竟似踩在半空之中。 上方是璀璨耀眼的星河,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而在前方,一排排虚幻的台阶缓缓浮现。 每一级台阶都高达百米,但顾恒的第三步却迟迟未能踏出。 突然,他的周身燃烧起熊熊火焰,所有的强化状态全部开启。 他迈出了第三步、第四步,仿佛那虚幻的尽头就在十阶之上! 然而,他的身躯似乎已经达到极限,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精神海自爆的后果终究还是无情地降临了。 他那血色般的长发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下方,虚幻的老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老态龙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深深的悲哀。 “还是不行吗?” 蓦然间,此界的星河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在星河的光辉下被点亮。 星空雪山从上至下,再没有阴云遮蔽,一座雄伟的拓天山岳矗立在大地之上。 在老头的眼中,顾恒瘫倒在地的身躯被一颗颗怪异的星辰拖拽着。 这些星辰如同萤火一般幽绿,它们牵引出一根根金丝,拉着顾恒的身躯一阶一阶地向上。 这一路是那么的平稳,直至将他带到漫天星空下的至高之位。 一瞬之间,漫天星空与半空中幽绿萤火之光相互辉映。 两片星辰出现在漆黑的天空之下,交相闪耀,如梦似幻。 这一刻,无数埋葬在星空雪山之上的英魂全都浮现于长空之上,呆呆地看着像是跪伏在十阶之上的血人。 那名曾经嘲讽过顾恒的英魂满脸不敢置信,回首看向石碑前的空地,那里除了一摊血迹,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