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县令的离开,此时刚才还跪着的人群站起来。 乱糟糟一堆重新排队看诊,混在其中的顾婉玲和五老太爷顿时被挤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挤出来落在最后。 顾婉玲看一眼已经淹没在人群中的郎中们,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当郎中又拜师,若是医死人,还得偿命。” 话音落,她自己都吓一跳,死人的事情不敢做,但败坏顾沐云的医术,传一些不好的话还是容易的。 顾婉玲定了定神,心中已有计较。 她对五老太爷道:“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沈县令没有在医棚留多久,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一切恢复正常。 等外面平静下来,顾沐云和马大夫才出来。 后面跟着水萍和翠青,刘氏抱着环儿,脸上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女儿有治,忧的是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治疗。 自己不光是负担不起诊费,更不能天天奔波去关口镇。 不过以后的事她也没有办法,只希望明天能再带孩子治一次。 见沈县令走了,顾沐云一行人才出来,牟老郎中有些诧异:“沐云,刚才你们怎么不出来见见沈县令,他为人低调,很是和气的。” 两边只隔着两丈远和一道布,马郎中和顾沐云不可能听不到。 马大夫哈哈一笑:“牟老弟,你又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最厌烦跟这些官府之人打交道。” 顾沐云则微笑道:“师父,县令来时里面小孩子正是治疗关键,不方便走动,沈县令应该不会责罚吧!” 牟老郎中摇头,好好一个懂事徒儿跟着马大夫学坏了! 哪里有县令来了还腾不出手的,换成其他人,就是爬也会爬过来。 不过县令已经走了,再多说也无用。 “这倒是不用担心,当时人多,沈县令也看不到你们。” 他想把自己杏林堂的优秀弟子传扬出去,但顾沐云是姑娘家,若本人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 真是白白便宜了圣手堂,于潜在沈县令面前可是露脸不少,把他那些只会背药经的学徒是夸了又夸。 马大夫不喜这里人多纷杂,跟顾沐云约好几天后到关口镇,到时候给自己讲图就离开义诊现场。 沈县令的事很快过去,患者还等着看诊,无暇顾及其他。 于潜满面红光,今天能在县令面前说上话,以后又得多了夸口。 之前因为圣手堂无法治疗刘氏那个痿症的孩子,弄得颜面无光。 但有这荣耀,这阴霾已经荡然无存了。 他看向顾沐云:“这位姑娘是牟东方的徒弟?没想到年纪轻轻,胆量不小。 年轻人敢想敢做是好事,我不妨教你一句话……” “不用,你的话教你自己的学徒就好。”于潜的话还没有说完,牟老郎中就顶回去。 于潜又被噎了一下,拂袖愤愤回了圣手堂那边。 另一边,赵平对顾沐云笑着道:“马郎中一手点穴疗法最厉害,平时他都是徒手治病,顾师妹能入他眼真是运气好。” 顾沐云也感觉自己运气不错,这种事可遇不可求,马大夫这种民间游方郎中都有自己的特殊技能。 等这次义诊回去,一定要记录下来慢慢琢磨。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直接冲到杏林堂跟前。 “大夫,快救救我家少爷!”那小厮焦急地喊道。 牟老郎中立刻上前查看,只见少年抱着肚子蜷缩蹲在地,忙道:“快把他扶到躺椅上。” 可那少年此时连椅子都坐不住,直呼肚子疼,几乎就要满地打滚,小厮抱不住又拉不起,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们这些当小厮的都是奴仆,要是公子出事,肯定要被主家打死。 “这是蛔虫症,先服药安蛔!”牟老郎中见少年面上有明显白色虫斑,忙对赵平道。 赵平取出一枚药丸,以白水化开就要灌服。 可那人疼得厉害,完全无法配合喝水。 这边闹得厉害,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圣手堂的于潜突然过来,大声道:“这人是怎么了,看着好像是中毒,你这是什么药,怎么随便就给人服用?” 之前顾沐云一直在旁边看牟老郎中和赵平急救。 蛔虫钻胆的疼痛剧烈,但还不至于死人,治疗也是用酸味的药物安抚蛔虫,等蛔虫退出胆道痛止后,再用使君子等驱虫。 此时见于潜过来说中毒,察觉出这家伙要生事,直接道:“于老郎中可有什么更好的救治法子?可别忘记之前你们治不了的小儿痿症。” 顾沐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才压下去的烦恼瞬间又涌上心头。 于潜黑着脸:“我自然有法子。” 顾沐云立即跟上一句:“用效果来证明,别只会说大话。” 于潜冷哼一声,他虽然在县令面前得了夸赞,但自知医术上落了下风。 哪怕安排人在明天来给杏林堂找麻烦,还是想亲自扳回一局,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拿针来,这事简单!”于潜能带几十个学徒,真正的医术和独门绝技自然有几手。 他一句话,圣手堂弟子立即送来银针,把牟老郎中和赵平挤到后面,一副生怕别人学到技术。 于潜来到患者身边,急取胆俞、外丘穴,施用泻法,随着针体的捻转提插,痛势渐缓,但还是辗转不安。 赵平见此情况,上前把安蛔药水给那少年服下。 片刻之后,疼痛消失,少年站起来了。 除去因为之前太过疼痛而显得疲惫,看上去再无大碍。 小厮见自家公子没病,顿时对施针的于潜和施药的赵平感激涕零:“两位郎中,我家是城西周家,等小人回报老爷,定要对二位酬谢。” 他是跟公子出门玩耍,没想公子贪吃一碗凉糕,没一会就腹痛难忍,连路都走不得。 幸好这庙会上有义诊的医棚,里面还有一群郎中。 于潜看向牟老郎中,面露得意:“这只是区区小事,随手就可以处理,不用周老爷特意来谢。” 刚才这一手可是自己数十年里的经验,之前丢的脸又重新捡回来了。 牟老郎中在旁边淡笑一声:“我徒弟的药也很便宜,不用周老爷特意来谢。” 周公子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郎中,拱拱手:“要谢的,要谢的,我这就回家去请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