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姐嫁到白家是顾廷柏选的,自然有一定道理。 青木村是一个大村,人口上千,不仅有一个小小的集市,还有各种店铺。 白家在青木村是一个大姓,白里正在村里很有威望。 不光是田地多雇人干活,自家又开着私塾。 另外秀云堂姐是管家大媳妇,还把娘家做米花糖的手艺带过来,开了杂货铺子,所以她平时没时间回娘家。 冬天黑得快,顾沐云一行人到青木村时,小街上已经挂起灯笼。 白家门口此时还有人进出,得知顾家来了五人,往里一传,白家立即就喧闹起来。 这是一座大家族的院子,大堂姐秀云一路哭着奔到大门口,边跑边喊:“娘,娘!” 一见到大伯母,母女立即抱头痛哭。 白家其他人也过来迎接,乌泱泱一大群,也是十几二十口人。 除去白里正和大姐夫,其他人顾沐云不认识,只能跟在大伯母旁边跟人傻笑。 好在有水荷和乐水一起,大小三个人都是懵懵的,让叫啥就是啥。 喊了一圈谁谁谁,终于吃上饭,再到房间休息,门一关,顾沐云绷了几个时辰的背就驼了。 她把衣服随便一丢就直挺挺倒在床上,跟她一起睡的水荷捡起衣服挂好,又从桌上倒好一碗水:“小姑,你喝水!” 在金针堂待几个月,水荷知道顾沐云的习惯,睡前要喝几口水。 顾沐云脸扑在被子里,摆摆手,闷声道:“不用,这里不是自己家,喝水晚上去茅房麻烦。” 水荷乖巧放下碗,坐在旁边。 她不累,但初到陌生人家里吃饭,还有那么多陌生人,这可跟在金针堂时不同,她心里紧张害怕。 顾沐云翻身坐起,看着眼前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道:“水荷,你还记得你的姑姑吗?” 大姐秀云是老大的女儿,自己是老三的女儿,只有二姐静云和三姐丽云才是水荷的亲姑姑。 水荷点点头:“记得一些,二姑姑眉间有一颗痣。三姑姑头发很多,在头上盘着很大的发髻,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她其实也记不住了,两个姑姑已经四年没有回过西院,那时候她也只有五岁多,还是听花伯娘和水萍姐说的。 顾沐云没有再问,掀开被子对水荷道:“别想了睡觉吧,明天应该就可以见到你姑姑。” 今天顾家人是在大堂姐这里吃住的,白里正很客气,白姐夫也很随和。 白家兄弟几个,大堂姐是嫂子,那些妯娌都很欢喜,反正其乐融融、宾至如归。 但直到顾沐云睡觉,同在一村的二姐三姐都没有过来。 大姐秀云帮忙解释过:“你二姐和二姐夫出门做生意,不在家。 你三姐婆婆身体不好,晚上走不开,等明天再来。” 一夜过去,早上大姐秀云来敲门:“四妹,水荷,你们醒了吗?前堂已经开饭了!” 白家没有分家,兄弟四个再加上各家孩子,二十多口人都要一起吃饭。 顾沐云扒开被子看看才蒙蒙亮的窗户,眯起睡意未消的眼睛回了一声:“醒了,大姐,我这就出来!” 听到门口没有动静,顾沐云往被窝里又缩回去,推推身旁睡得正香的水荷:“水荷,你大姑喊吃饭了!” 水荷腾的一下就坐起来,闭着眼睛喃喃:“大姑!走亲戚!吃饭!” “噗嗤!”顾沐云顿时瞌睡都笑没了。 这丫头被昨天一屋陌生人吓蒙,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走亲戚”。 白家吃饭讲究“食不言”,饭堂里只听到碗筷响。 跟着大家吃过早饭,白里正对顾家人道:“本来应该让你们歇几天,只是临着年节,趁着这几天放晴山路好走,我们这就先去看山林,回来再跟亲家好好喝酒。” “顾姑娘,这事该我们长辈的操心,但你是主家,还是看过才行。” 这事在关口镇已经说好的,顾沐云要自己来决定,白里正就不用再弯弯绕绕的客气。 顾大伯点头道:“亲家公想得周到,四丫头专门来看的,不合适再另选一处。” 换成普通姑娘,这事顾大伯说了算,可顾沐云自从回到关口镇就事事做主,挑选坟地的事更是她说了算。 于是,白里正带上看风水的大师,还有顾大伯、顾沐云出发去事先看好的几处山林。 等顾沐云一走,白家里外顿时热闹起来。 白文盛兄弟多,妯娌多,女孩子也多,七八个女人拿着针线活,陪顾家亲家母闲话家常。 里正夫人年纪跟大伯母相仿,瘦削脸,戴着黑色绒面暖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此时拉着大伯母卢氏的手亲热道:“我说亲家母,秀云嫁来我家已经二十年你还是第一次来,秀云少了孝敬你们的时间,这次一定要住到年后再走。” 大伯母笑容满面:“秀云性子毛躁,这些年让你这个婆婆费心了,能看到她和和美美过日子,我死了都能合眼。” 谁知大伯母的话才落,里正夫人立即变脸道:“亲家母,你也是上年纪的人,年节下说什么死不死的,当着小辈说话要谨言慎行。” 里正夫人平时就不许家人说生死,年底更是忌讳。 本来顾沐云此时来看山林她就心里膈应,但丈夫和大儿没有异议,她自然也不多说。 可听到一把年纪的亲家口不择言,立即就翻脸了。 大伯母在顾家西院是婆婆,说话没有太多讲究,更何况大媳妇花氏更是口无遮拦,想说啥就说啥习惯了。 此时被里正夫人一说,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我、我不是那意思。” 旁边秀云神情尴尬,赶紧宽慰两个娘:“母亲,我娘是高兴,一时口误。” 有顾家母女道歉,里正夫人渐渐回了脸色,三人重新开始聊天。 另一边,几个媳妇带着白家姑娘们在问水荷和乐水:“你小姑多大年纪?可说了人家?” 被一圈人围着,水荷紧张得捏手指:“我不知道小姑多少岁,也不知道有没有定亲!” 那媳妇不相信:“你们是一家的人,天天在一起都不知道?” 水荷摇头:“我年纪小,家里说姑娘家不能多嘴多舌议人是非,更不能打听别人的隐私。” 那媳妇一噎,讪笑:“真是一个老实孩子!” 此时水荷的确老实巴交的样子,几句话小脸就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