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辈分,王达是王婆子的侄儿,可一直以来,王达都是王家主事的,王婆子一家挣的钱,他也用。 此时能见钱,哪里管是卖顾家,要是送进县城牙行,说不定扣了佣金牙钱,自己还拿不到十两。 想到这,立即把银袋塞进怀里,对顾砚山谄媚道:“顾二爷,你把人带走吧!” 顾砚山没有下车,只用鞭子指着王芳草:“你过来,你现在是顾二爷的人了!” 卖了,自己被卖了。 芳草抬头,眼神空洞,旁边王婆子已经松手,还嫌弃的推搡了一把,可她像是腿软走不动。 其实她知道自己的下场,不是被沉塘,就是要被卖掉。 对王家,芳草没有舍不得,只是想到麟哥儿死前还在找娘,她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自己不该总想着跟蔡大官人在一起,不该偷着空往外跑,只老老实实待在店里那间小屋做针线,麟哥儿就不会被送回王家关进老宅。 若是半个时辰前,还在想怎么自尽,可此时已经看到顾郎中,她死去的心又活过来。 见芳草迟迟不动,顾沐云撩开帘子,冷着脸道:“你们绑了她几天,拿了银子就该把人送上车。” 此时她很同情芳草,可对人好就有软肋。 蔡吉都知道把芳草找别处养起来,自己没理由把柔软处露给外人看。 王婆子还想顶嘴,顾沐云伸出手,像是握住什么东西在空中一拧,冷声道:“是不是要拧断胳膊才肯动。” 王婆子只感觉脸一阵麻痛,被硬生生卸落下巴的经历重新回到脑里。 她对芳草狠狠一推:“滚,以后别再祸害我家了。” 顾沐云和顾二伯立即抓住芳草的胳膊,将人提上车。 借着灯光,顾砚山拿出蔡吉早就准备好的卖身契和红油印泥,让王婆子和王达上前按指印。 灯影晃晃,王家也看不清卖身契写的买主是谁,反正自己拿钱就是。 王达按过手印,扯扯王婆子道:“顾二爷,你们以后能不能别说是晚上买的人?” 这是怕自己半夜三更卖弟媳妇被人嘲笑。 顾砚山没搭理他,一挥马鞭,马车直奔县城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后面,王家几人愣愣站着,被车轮抛了一身稀泥。 片刻后,王达才道:“好了,灾星卖了,婶子,你得管住嘴,别把这事说出去。” 王婆子原本心里堵着一口气,只恨不得把芳草千刀万剐。 可此时人卖了,她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忍不住哇的哭出来。 芳草才几岁就养在自己身边,每天随打随骂,呼来喝去,再到跟病殃殃的大儿子圆房生下麟哥,她从来就没想过芳草会离开王家。 可大儿子死了,芳草也长开了,十八岁水灵灵的小妇人越看越勾人,她这个婆婆的全部心思就在怎么管束芳草身上。 可越管芳草越往外跑,终于惹出祸事来。 王婆子越哭越伤心,比自己男人、儿子、孙子死时还难受。 芳草一走,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端茶倒水伺候自己了。 马车里,芳草也在哭。 顾砚山跟她说了,钱是蔡大官人给的,她的落脚处也是蔡大官人布置的,但是嫁还是纳没有说。 顾沐云始终没有多说话。 倒是顾二伯出言安慰芳草:“那王家半夜送你去城里,说是牙行,还不知道会送到什么地方。蔡大官人能把你安置好,没人知道,总比落在关口镇被人说道好。 况且你那婆婆不是好惹的,以后指不定要找你麻烦,这样走得干净。” 王婆子已经不是芳草婆婆,可顾二伯习惯这样说,要是芳草还留在关口镇,别人一样会在背后这样说。 去县城的路不远,马车很快就转了方向。 在一片狗叫声里,顾砚山的马车终于停住,他对后面车厢道:“到了,下车吧!” 顾沐云扶着芳草下车,抬眼看见的就是一座普通院子。 院门挂了锁,顾砚山取出蔡吉给的钥匙把门打开。 等四人把屋里油灯点亮,每间房走一圈才看出院子全貌。 五间房再加上柴房茅厕,能满足一家人使用。 这里应该是蔡吉经常落脚的地方,厨房里备用清水柴禾,还有一些简单的盐油。 卧室里也摆着床铺被褥,没人收拾,落着一层灰。 顾二伯现在没空闲坐,大家赶路都冷,他先进灶房烧些热水。 顾砚山也找借口说去给马喂水,走出去了。 蔡吉的卧室里,没有其他人在,顾沐云才对软着身子的芳草道:“你解开衣服,我看看有没有伤。” 芳草脸上红肿,肯定是挨了打骂。 芳草解开衣服,露出肩膀上一大块淤青。 她想说话,可嘴巴开合沙哑得不成样,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顾沐云皱眉骂了一句:“那些人真不是东西。芳草,你先靠墙站着,脚后跟要挨着墙。” 芳草不解顾沐云要干什么,但是对她来说,顾沐云就是救命的,立即依言靠墙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