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媳妇跟她婆婆就像在玩猫和老鼠,天天追追骂骂,很快十天过去。 这天中午,王小媳妇又来了,依然坐在前堂角落,手中拿着一个花绷在飞针走线。 顾沐云已经习惯她的存在,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就好。 来看诊的患者也有人知道王家事,免不了对角落多看几眼,说几句王婆子一个人守店辛苦,这个儿媳妇还出来闲坐的话。 下午时,终于看完一天患者,顾沐云活动一下胳膊,抬头看向角落。 今天王小媳妇待的时间最长,到现在还没有走,水萍和水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挤眉呶嘴的嘀咕,显然也有些不满。 顾沐云走过去道:“王嫂子,你这样久不回去,麟哥儿该挂念你了。” 这段时间王小媳妇每次来金针堂,没有带孩子,待的时间也不长。 但今天一坐就是一下午,顾沐云担心时间长了,万一出什么事自己还是要惹上麻烦。 虽然不惧怕王婆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想劝她只在治疗时来,其他时间别在金针堂呆着。 王小媳妇放下绣绷,脸上露出一丝难过:“麟哥儿现在白天被小叔子带出去玩,晚上也跟婆婆住一起。 娘要我每天在家不许出门,才答应让我看到孩子!” 顾沐云挑挑眉:这是想用孩子困住王芳草这个娘,而这个小媳妇还在挣扎反抗。 “你每天来我这里……”顾沐云还是有点不明白。 除去治眼和跟婆婆闹矛盾,王小媳妇躲在金针堂究竟有什么原因。 王小媳妇微微低头,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在感觉踏实!” 她之前以为顾沐云是个男子。 在去云霞寺的车里,顾小郎中的体贴温柔让她生出几分依恋心动,默默思念了好些天。 现在知道顾郎中是女的,心里虽然失望,但坐在金针堂里,她却是无比安心。 听到“踏实”二字,顾沐云抬头看向金针堂高高屋顶,心里叹了一口气。 此时那只被人虐过的大猫不知道躲在哪里,大概跟王小媳妇一样,觉得屋顶某处狭小角落才是最安心的地方。 王小媳妇是童养媳,没有娘家,没有其他亲戚姐妹,在关口镇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她心里难受能来的就是金针堂,只有这里王婆子不敢骂人。 可王小媳妇不回去,这样迟早要惹得王婆子再来撒泼。 是把王小媳妇撵走,还是给她留一个安静角落? 顾沐云眉头紧锁,心里犹豫不决,要王小媳妇以后别来的话堵在喉咙里,迟迟无法出口。 就在这时,堂外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却是小陆子。 现在下午多是女患者,需要宽衣的时候多,顾二伯和小陆子就不在金针堂。 要么在后院整理艾草,要么在卷艾条。 这时候小陆子跑来,定是什么事。 果然,小陆子一见顾沐云就道:“姐姐,顾砚山带人来了。” 顾沐云刚刚的犹豫挣扎瞬间消失,她一下打起精神:“小陆子,你去后院叫二伯过来。” 水萍和水荷放下扫帚站过来,一脸紧张:“小姑,他又来干什么?” 顾沐云淡定道:“别怕,你们一会别出声,要是有什么事就回西院叫人。” 水萍和水荷赶紧点头。 说话间,顾砚山和几人已经踏进金针堂。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额上勒着一根红绢带,也就是英雄巾。 身上是深灰对襟布褂,一条黑色束脚裤,身材高瘦,容貌普通,但走在矮壮的顾砚山旁边,还是显得有那么点子英武不凡。 顾沐云一见他这年纪,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顾长水口中那个正天天捧小凤仙的蔡大官人。 此时,蔡大官人走在前面,顾砚山紧随其后,在二人后面还有两个随从,一来就守住了金针堂的花墙门口。 嘶!这还真是一群很有章法的帮派人。 顾沐云站在堂中,没有去看蔡大官人,只把目光冷冷看向顾砚山:这小子还来真的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我当个同伙! 顾砚山被顾沐云看得一个激灵,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要当大哥了…… 不对,是自己要当首犯,误会啊,误会! 他赶紧上前一步对蔡大官人道:“蔡大官人,这就是我家堂妹,医术……” 顾沐云上前拱手:“蔡大官人,我的医术一般,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你是不是被顾砚山骗了,说我医术不错,很会诊病?” 顾砚山没料到顾沐云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就拒绝,顿时又气又急,两眼圆睁,冲着顾沐云就喊:“你什么都还不知道,别胡说。” 顾沐云态度恳切:“你肯定又在外面喝酒吹牛了,要我胡乱应付几下骗人。 砚二哥,你是我堂哥,一家人就不说见外的话,其他事我都可以帮你。 这治病救人的事可不能胡来,不行就是不行,我要是误了正事,那可是人命。” 蔡吉一进金针堂就看见穿着医士服的顾沐云,脑中正感叹顾砚山果然说得不错,眼前女子不仅年轻,长得清秀还精通医术,就被一句“喝酒吹牛”给拉回来了。 他转身看向顾砚山:“顾砚山,你在耍我?” 顾砚山此时浑身长嘴都说不清,赶紧解释:“不是不是。” 后院,顾二伯得了小陆子消息,满身草屑灰尘急匆匆赶出来,一眼看见蔡吉带人站在院里,顿时一惊,可事已至此,他忙上前拱手行礼:“蔡大官人!” 蔡吉回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小老头,正想随意应一声,就见顾沐云道:“二伯,你看怎么办好,砚二哥又在外面胡说八道忽悠人了。 这次还哄骗到蔡大官人面前去,东院的那些族老可真是昏了头!” 顾二伯眨眨眼,嘴里喃喃:“是、是啊!这这事怎么能乱说呢!” 蔡大官人沉默不语,感觉脑子有点乱。 这老头是顾姑娘的二伯,他也说顾砚山是骗人的,还是看看再说。 顾二伯到底是上年纪的,又知道四丫头不是胡闹之人。 现在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白脸,他很快回神,引着蔡吉到长椅坐了,陪着笑脸道:“蔡大官人先请坐,我这侄儿、啊侄女从小行医是个谨慎惯了的,她不敢夸口,能做什么事就说什么事,半点不虚。所以说话做事有些直,有冒犯到了还请你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