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钱的事更是容不下一丝差别。 三房的孩子上学得了束修,其他两房自然也想得到什么。 顾沐云看向正绷着脸,“叮叮哐哐”收拾碗筷的大堂嫂,忍不住好笑,这个不懂掩饰的直性子,把什么事都摆在脸上。 “大嫂,如果水萍跟我学医,你们不用交拜师钱,不用管她四季衣服,以后成家时我出嫁妆。” 花堂嫂面上一喜,把手中的碗碟一放就要点头答应。 顾沐云对她摆摆手,扭头看向旁边的大堂哥:“你们先别急着答应,我这也是有条件的:要学医,五年内不许出师不许成亲,前两年没有月钱,她以后的婚嫁需要经过我同意,你答应不?” 教一个徒弟不容易,顾沐云不会随便让人半道摘果子。 那嫁妆钱也不是随便能拿的,徒弟嫁什么人,还要自己这个师傅答应才算数。 花堂嫂一下就急了:“我家水萍马上就要十四岁,你这是要她十八岁都不能嫁人?” 顾沐云严肃起来:“十八岁嫁人就很老吗?大嫂若是不满意我的条件,现在就把水萍带回来,在家养两年就能出嫁,不用学医了,你也早些抱上外孙子。” 花堂嫂一噎,吱呜道:“学医好挣钱,当然要学了,还能得嫁妆钱……水萍她爹,你怎么说?” 她想钱,又想女儿跟其他人一样早些出嫁。 顾一石闷声闷气道:“就让水萍多跟她小姑几年,早嫁迟嫁都一样。” 要当徒弟是那么容易的吗? 不仅平时孝敬伺候师傅,就连成家也需要师傅点头,这是各行规矩。 现在堂妹不要拜师礼也要教女儿。 水萍要是到别家当丫鬟,也不是随便就能脱身嫁人,别想什么好处都得,一点付出不想付。 顾沐云看向水萍:“你呢?你在医馆已经待了大半个月,怎么想的能定下来吗?学徒期间不能嫁人,你要想好了!” 水萍已经在医馆待二十天,能不能学自己应该想明白了,自己这样问,也是真正的把师徒关系确定下来。 学医苦,当学徒更苦,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而且十八岁之前不嫁人,也不说亲,不能乱了心性。 水萍使劲点头,一下就跪在顾沐云面前:“小姑,我愿意学医,愿意吃苦!” 虽然小姑只比自己大三岁,可这段时间看惯小姑穿着医士服威严的样子,听惯小姑对患者把病情说得条理分明,水萍早就佩服极了。 顾沐云扶起她:“好,你不错!” 她没有再多夸赞,水萍这些天的确是很认真学习,很认真在医馆打杂。 不识字不是她的错,天赋不出色还有勤奋可以补,只能加倍努力就能赶上来了。 顾沐云这边问着,伯父伯母和堂哥们脸色很是尴尬。 他们丝毫没觉得一个回来没两个月的小姑子,就这样在自家里指手画脚要教徒弟有什么不对。 毕竟从顾沐云到西院的第一天开始,这个姑娘就没有听过别人的安排。 在江荆府就自己作主安排好一切,退婚,葬母,还千里迢迢回来了。 自己给自己找到房子居住,自己开医馆,那一点都不能让人当成小孩子看待。 现在四丫头医馆两天收入,就是西院男人们在码头扛一个月的活,要说不心动,不眼红是假的。 只是自家孩子大的大,小的小,还是都没有念过书。 这哪里是教徒弟,去金针堂就是让人帮忙养孩子,这就是在替顾廷柏还人情,让顾大伯几人没办法拒绝,也感觉面上过不去。 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脸,现在的顾沐云在西院是有话语权的。 她让水萍坐下,又看向旁边的二堂嫂和二堂哥,这两口子一向沉默,其实内心聪明。 二嫂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在酒楼当伙计,顾长水经常往医馆跑,金水和银水却一次没有回来。 但顾沐云还是要问一句:“二哥怎么说,你家金水银水……” 二堂嫂说话:“就怕那俩孩子笨!” 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顾沐云看向金水银水,见这两人面上虽然笑嘻嘻,眼神却有些躲闪。 还是金水摸着脑袋,解释道:“小姑,我们两个没上什么学,连字都认不全,要是学医恐怕是不行的。现在酒楼东家说做几年,等年纪再大些就去后厨学厨子。” 人和人不同,有智吃智,无智吃力,顾沐云不勉强,只要自己问过就好,以后也别喊亏欠。 学医要的是耐心和悟性,学习时十年无人问津都很正常。 而且,学医有才还需有德。 为医者进则与病为谋,退则以心为谋,病家以性命相托,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 不等顾沐云问到自己,一边的顾长水就嘿嘿笑:“小姑,我怕针,你要是想让我来帮忙捣艾绒还可以,要我学着给别人扎针,恐怕还得慢慢来!” 这是一个要晕针的,现在还在脱敏中,背经络腧穴勉勉强强,识字读书也难,反正就这样随时在医馆熟悉着,先混上一年再说。 桌上的大孩子都问过了,旁边水荷迟迟不见小姑问到自己,急得两只脚趾头在桌下对搓。 她忍不住去拉自己娘的衣袖,却被舒氏按住,低声安慰道:“你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你又不像你姐那样能干活,去医馆就是在拖累你小姑。 听话!以后你弟弟不花家里的钱,你也就不用去当丫鬟,不去码头跑信,只在家跟娘做些针线就是。” 舒氏不敢贪心,水萍十三岁,在东院当过三年丫鬟,如今去医馆可以洗衣做饭做打扫样样能行。 水荷九岁,什么都不懂,在家还经常气人。 虽然去医馆自己可以省些米粮,可刚刚顾沐云才说过给乐水资助上学,要是再把女儿送去恐怕不好。 万一女儿去医馆做得不好惹恼小姑子,把这每月三百文给停了,自己可就亏了。 水荷抿唇憋着哭,她想学医,想学识字,听过堂姐说小姑给人扎针,说什么经络那些事,她就躲在屋里,用竹签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可娘这样拦着,她不敢说。 三岁的水苗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她趁着没人注意,从桌上悄悄偷了一块米糕放在兜里,准备一会拿去给大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