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看向兰花,“那时,她离那个男人那么近,近得对他的生命唾手可得。我想此刻她的心情一定很复杂,但是她来不及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 凶手必须在短时间内,先把戏箱子搬到路中间,这样才能确保小竹被绊倒。 然后她还在瞬间完成一系列动作,扶住小竹,将有毒的芦杆插到壶嘴里,最后再把芦杆扔掉。 沈初继续说着:“砒霜极毒,只要这么一小指甲盖就能置人于死地,而杏仁糕里裹着的药量足以毒死一头牛,再加上黄酒的催发,东才必死。” 说实话,要做到这些实在是不容易。 但,凶手还是做到了。 沈初提高了音量,“兰花,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兰花笑了笑,“大人,你一点都没有说错。” 沈初站到兰花的面前,“兰花,直到现在你也没有离开,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没打算走。” 从东才身死,到戏园子的戏迷四处逃散,甚至在大理寺没人注意到她时,兰花有的是机会逃走。 可她没打算走,或许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或许她想杀人偿命。 “现在东才死了,你做得是精确无比,完美无缺,为了今天,你等了太久太久。我想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必须要死?理由何在?” 兰花走到了戏台的最前方,“大人,东才确实是被我毒死的,你们要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们听。” 她眸子猩红,“但是东才的死,那是他罪有应得!” “至于我嘛,也该死了。我早就如同一个活死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着说着,兰花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可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同时退后了几步。 那笑里藏着的仇恨,如同实质般割在人的皮肤之上,像是要把所有人拖进地狱似的。 戏班老板见兰花笑了,便愈发的不高兴,谁承想一个弱女子居然这么丧心病狂,杀了他水袖居的招牌。 “你这个女人好狠毒啊,好端端一个东才,他什么时候害过你啊,你为什么那么恨他,非要置人家于死地?” 东才一死,他的水袖居算是彻底完蛋了。 听到戏班老板的声音,兰花的眼神更是冰冷,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嫌恶。 “十年前你就向着东才,跟他一起来谋害我,难道你还要来问我为什么吗?” 要不是她的计划只够杀一人,她早就把这个奸商送过去陪东才了。 戏班老板压根摸不着头脑,“不是,你你你,你这个疯女人,你怎么把我和他扯到一起去了?” 兰花闻言撩开了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了被毁容后的脸,一道道伤疤犹如一条条毒蛇,蜿蜒在她的肌肤上,狰狞而可怖。 但撇开这些伤疤不谈,众人依稀可见兰花当初的绝色。 可伤疤,又怎么撇得开呢? 戏班老板大惊,“你你你”个没完,“怎么……怎么是你?” 兰花突然凑到了戏班老板的面前,“是,没错,就是我,十年不见,我已经变成一个丑女人了,想不到你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果然,仇恨这种东西,只有受害者铭记。 而加害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戏班老板一开始支支吾吾的,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怎的,好似说服了自己,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那你也不该杀了东才啊,十年都过去了,再大的仇也该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呢?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张大奎一看戏班老板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必有隐情,他实在是懒得听戏班老板编的瞎话。 他扯着戏班老板的衣襟,大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戏班老板苦笑一声,“她原来有个戏名叫小花仙,十几年前,她是京城一带,相当有名气的女旦。小花仙嗓音好,人也长得好看,可就是……” 当时他还不是水袖居的老板,而是在旁的戏班里打杂。 翠香惊讶极了,“她就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小花仙?怎么可能?我小时候听过她的戏,漂亮极了,嗓子又脆又亮,这不可能啊。” 裴离打断了翠香,“你既然是戏班的名角,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你跟东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兰花那双因悲伤而红肿的眼睛,此刻睁得大大的,因深深的仇恨而显得有些疯狂。 “东才他毁了我的前途!毁了我的身子!还把我卖到了千里之外的孤岛上,去做了整整十年的苦役。” 整整十年不见天日,她就如同一个死尸枯骨一般活着。 她小花仙这一辈子,就毁在了这个男人手里! 兰花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当年,我在一个有名的戏园子里做当家花旦,千人追万人捧,多少男人连做梦都想娶我。” 可她偏偏瞎了眼,喜欢上了当时初出茅庐的东才。 她就喜欢东才身上的那股劲儿,那股永不服输,想越爬越高的劲儿。 可她不知道,原来她才是东才爬上去的那架梯子。 那个时候,兰花极力想捧红东才,甚至不惜让戏班主给他加戏,让他上台和她一起唱对手戏。 也就这样,兰花和东才的感情越来越深,还暗地里有了私情。 她,怀了他的孩子。 兰花高兴极了,她以为东才会给她一个家,毕竟他们私底下已经约定好了婚期。 为了东才,兰花宁可舍弃她的前程,从此再也不登台唱戏,只求和东才恩恩爱爱,厮守一生。 可是兰花万万没想到,因为东才才艺出众,扮相俊俏,受到了很多女人的热捧,尤其是那些贵妇人们。 争相宴请,送金送银,就是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东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有一天,终于出事儿了。 兰花由于怀有身孕,不能登台唱戏,所以被班主停了月钱,离开了戏园子。 而这个时候,东才却越来越红,如日中天,跟着戏班子到处去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