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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突兀顿住,叶羡凉停在原地,下意识侧目,眸中透出少许疑惑。
陆屹睢漆黑眸底晦涩难明,仍执拗地看着她,薄唇翕动:“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你,就是在自己找骂。”
不知是熬得太久,还是许久不曾开口,他的声音莫名沙哑。
他微微俯首,乌黑睫羽半垂,姿态摆得很低:“你还有什么想骂的,骂吧。”
At:“......“
没见过这么离谱且变态的要求,她难得沉默了几秒,眉心微拧,实在没忍住:“你在狗叫什么?”
她保证,这只是一句发自内心,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疑惑发问。
结果面前这人,听到这话,眉目间的沉郁竞诡异地松了松,他微一颔首,嗓音低沉:“嗯,我在狗叫。”
他神情平静地附和了她的话,莫名有种诡异的嘲讽感。
叶羡凉再次沉默,神色稍显复杂,一时竞猜不透他的心思。于是也懒得猜,只按这话的表面意义去理解。
然后,她嗤笑出声,意味不明道:“不是多的是人稀罕你?”
一段时间不见,不知他背地里拿了什么速通秘籍,简直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听了这话,神情丝毫未变,甚至直球道:“可是我就只稀罕你。”
他再没了之前的嘴硬,叶羡凉却被这话惊得没忍住后退了两步,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她冷声,将昨日听到的那话冲他重复了遍:“你很缺女人?还是我看起来像什么香饽饽?”
这话一出,陆屹睢的表情有瞬间僵滞,却转瞬即逝,很快又调整过来,转变为俯首做低的无措和怯意。
他薄唇微抿,嗓音低哑,语调却很诚恳:“我那是故意说给周显豫听的,我知道你烦他,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况且......”他顿了顿,艰涩继续,“先不说他那些恶心话简直侮辱了我对你的感情,就算那些话真有用,我用了他的方法,也只会把你越推越远。或者说,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对我也只有厌烦。”
说到周显豫,叶羡凉又想到昨天发生的事。
她讥讽的语调里含了几分质问:“你昨天跟踪我?”
“我、我前天就来云城了。”陆屹睢迟疑了下,没敢隐瞒,“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你,所以只好在甜品店碰碰运气,没有要跟踪你的意思。”
顿了下,又补充:“甜品店的位置,是赵锦瑞告诉我的。”
他连带着将周显豫的出现也一并坦诚:“至于周显豫,应该是知道了我在云城的消息,跟着来的。”
“昨天我也是到了寺庙,才发现他跟来了。”他一字一句地解释,“我知道你讨厌他,怕他打扰你们,所以就把他拦在了下面,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到了。”
叶羡凉面无表情:“挺贴心的,不过我讨厌的可不止是他。”
本就熬了许久的脸色在这话落下后,更显苍白,陆屹睢指尖痉挛似的颤了颤,薄唇抿紧,艰难道:“嗯,我知道,你还讨厌我。”
叶羡凉:“......”
不过小一个月没见,这人就跟被夺舍了一样,换了往日会直接翻脸的话,这会儿也忍着照单全收。
叶羡凉沉默了片刻,甚至觉得再骂一句会被他爽到。
她眉心微蹙:“你吃错药了?”
陆屹睢低声,近乎自贬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混账事,也对感情不太负责,你看不上我很正常。”
似也说得艰难,他神情稍显不自然,垂在身侧的修长指骨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愈发僵硬。
他垂眸,浓密长睫在鼻梁侧拓下翳影,愈发显出眸底的晦涩。
他近乎剖心剜腑地将自己尽数袒露在她面前:“上次,我是真的想过放弃,既然你看不上我,那我也懒得再来招你烦。”
“可是,抱歉,我还是没办法做到。’
他嗓音嘶哑,却一字一顿,极尽恳切。
“你说我自讨苦吃也好,说我犯贱也罢,我就是没办法放下。”
一番赤诚表白,却没能打动叶羡凉分毫。
她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还挺好奇他到底喜欢她什么的,能让他这种天之骄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一贯恣意张扬的人竟能做到如此“卑微”。
不过转瞬,她又觉得想这些没有什么必要,毕竟,他的喜欢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冬日的风本就寒凉,河边更甚,刮得人脸疼。
叶羡凉视线漫无目的地旁落,看着不远处氤氲出热气的早餐摊,嗓音平静:“你说完了?”
彻底认清了自己在叶羡凉心里的位置,陆屹睢当然没指望这番话能打动她,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虽说不可避免地失落,但也没气馁。
他敛下眸底的情绪:“还没。”
叶羡凉睇他一眼。
陆屹睢却突然转了话题:“赵家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以后赵锦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神情微怔,旋即,叶羡凉似笑非笑地看他,扯了扯唇:“所以呢?”
她这样的眼神,令陆屹睢有种应激似的惶然无措。
他哑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拿这种事邀功,抑或是“挟恩图报”,怕她再多想,他接着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其实,还……………”
明明当初能轻易说的话,这次却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以启口。
顿了一瞬,他才续上:“还挺好用的。”
叶羡凉看着他,眼里淌过讥诮,却并未开口。
陆屹睢试探般启唇:“所以,你还要不要,继续用?”
似是怕拒绝,他又补上:“我知道你和周承瑾的打算,可是,只让周显豫失去继承权,你难道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
他抿唇,动了点小小心思,增加筹码,忐忑继续:“叶阿姨当年受过的苦楚以及这么多年的委屈,还有你??”
本意是想要说服她,可说着说着,想到曾经查到的资料,他心底却陡然生出抹戾气,连带嗓音也沉了几分。
“你这么多年因为他,经历的苦。只让他失权,代价未免太低了些。”
尽管叶羡凉不想承认,可他这番话,的确引出了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怨恨和不甘。
叶葭月当年被骗的痛苦,她年幼时所遭受的一切欺辱,皆是因为周显豫那个畜生。
自有记忆起,叶羡凉便和母亲相依为命。幼时,因为父亲的缺失,以及母亲患有哑症,叶羡凉学会说话的时间很晚,也并不愿开口。
因为种种原因,她在学校有过一段遭人欺负的经历。
几岁的孩子做不出太恶劣的事情,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却少不了言语上的侮辱,被孤立是常态,寡言冷淡的性子,许是在那时便有了苗头。
后来长大些,从未出现过的父亲突然冒了出来,陌生的男人将她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却很豪华的房子里。
这个陌生的房子里还有其他孩子,比起幼儿园小朋友们不轻不重的孤立,这里的小孩儿更加恶劣,口中的话也更加恶毒,再加上周围大人似有若无的鄙夷目光,都刺痛了只有几岁的小女孩儿的心。
而叶羡凉每年近乎四分之三的时间是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生活,只有寒暑假能和母亲团聚,这也导致她的性子越发冷淡,除非必要,从不开口说话。
明明该是灿烂无忧的年纪,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寡言冷漠,仿若云巅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没有任何事能扰乱她的情绪。
后来有一年,她问叶葭月,什么是私生子,那是年幼的她第一次触及自己身世的边缘。
问出那个问题后,她看到了母亲沉痛悲哀的神情,母亲用复杂的眼神注视了她良久,最终没有选择欺?,而是向她坦白了所有真相。
那是一个无聊且老套的故事。
豪门花花公子被安排联姻,婚后却死性难改,在一次出差途中被容貌出众,性子坚韧的孤女所吸引,于是隐瞒身份接近。
刻意的伪装吸引了涉世未深的女孩,女孩很快坠入爱河。
两人像普通情侣一般相恋,叶葭月甚至开始规划着两人结婚后的生活,直到周显豫某次离开,突然失联。
叶葭月那时才恍然察觉,相恋至今,她对周显豫知之甚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她心感不安,却又还抱着一丝希望,所以在发现自己怀孕时,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打掉。
直到后来,王瑷娴找到了叶葭月,那是个一举一动都透着高傲的女人,她看叶葭月的眼神很平静,没有鄙夷和恨意,宛若注视路边一棵不值一提的野草,可正是这样的眼神,更令叶葭月无地自容。
也许是因为孤儿出身,她有着比其他人更加强烈的自尊心,在王瑷娴告诉了她所有真相后,她难以接受,甚至心中生出无比强烈的恨意。
可身份的鸿沟和社会地位的差距又令她清醒过来,无力报复,她果断地和周显豫断得干净,但对肚子里已经逐渐长大的孩子,却生出了不舍。
由于身体不好,流产的后果是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而身为孤儿的她,又实在太想要一个家人,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所以挣扎过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她找到王瑷娴,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了一场,并保证孩子出生后不会和周家有分毫牵扯。
王瑷娴对周显豫早已没了感情,也了解事情所有的始末,对这个被骗的无辜女孩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在看到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地和她比划着手语的时候,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最终没有干涉她的选择。
但也许男人就是贱,在叶葭月和周显豫划清界限一刀两断后,周显豫却开始不甘,频繁地纠缠她,更甚至,想要抢回孩子的抚养权,但因为王家的阻挠还有叶葭月的坚持,最终没能成功。
只是后来,叶羡凉的存在被周爷爷周世璋知道了,思想顽固的他不允许周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周显豫又拿叶羡凉在学校被欺负的事为理由,为了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和生活,叶葭月终究还是妥协了。
于是叶羡凉跟着周显豫回了周家,每年只有寒暑假能回到叶葭月身边。
可陌生的环境,同父异母的兄妹不加掩饰的恶意,以及周围人似有若无的冷眼却令年幼的叶羡凉更加敏感。
而说不清是为了讨好叶葭月,还是为了恶心她,叶羡凉回到周家后,周显豫都对她很好,甚至一度越过了王娴的两个孩子周明熙和周承瑾,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以至于年幼的周明熙对叶羡凉生出了浓浓的厌恶,更是经常联合其他周家的孩
子欺负她。
渐渐长大,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叶羡凉从来报喜不报忧,并未告诉她自己在周家的遭遇。
直到十三岁那年,因周明熙的缘故,她跌进泳池,差点溺亡。
被刻意掩盖的恶劣行径终于得见天日,叶葭月不顾一切,几乎以鱼死网破的方式,终于将叶羡凉接回了家。
她用了全部心力,才终于让叶羡凉至少在她面前时,稍微有了点孩子该有的模样。
可除了面对母亲时,叶羡凉的心总是包裹着厚厚的冰层,无人能够靠近。
少时经历的一切,叶羡凉曾以为不会影响自己,可终究还在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以至于在陆屹睢提起时,心中浓烈的不甘宛如堤坝崩塌,洪水奔涌而出,再难抑制。
只是心中越是汹涌,她面上神情却越是冷漠。
眉眼一片冰凉,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启唇:“所以呢,难道我要因为那畜生,搭上后半辈子,与虎谋皮?”
陆屹睢低声:“不是虎。”
他漆黑眸底晦涩难明,深深地看着她,宛如恶犬系上了锁链,而钥匙,只掌握在眼前人的手中,供她驱使,毫无怨言。
他喉结提动,嗓音喑哑:“是刀。”
凛冽寒风中,他凌厉修长的指骨抬起,伸到她面前,指尖微不可查地轻颤着,他缓声继续,一字一顿:“只要握住了,这就是一件趁手的,好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