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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知他是如何得出的这一结论,叶羡凉的目光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顿了半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只眼神里流露出些许不加遮掩的无语。
陆屹睢倒也见好就收,后面的路程没再搭话。
地铁到站,两人一同离开。
等到安检、候车、验票、上车。看着两人隔了两排外加一个过道的座位后,陆屹睢才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他故作惋惜地看着叶羡凉,试探般问:“我能和你旁边的人换个座吗?”
叶?凉侧目瞥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神情微顿,陆屹睢轻咳一声:“好吧,我说笑的。”
只是身旁没了熟悉的人,这趟路程确实有些难熬,在数不清第几次被车厢内小孩儿的尖叫笑闹声扰得不得清净后,陆屹睢恹恹地睁眼。
他回头,视线越过身后的人头,落在斜后方靠窗的女孩身上。
她仍旧带着耳机,眼睑半垂,浓密长睫扑闪,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前方,神情略显专注,看姿势,应该是在看小桌板上的手机。
他一时又想到了上次,她在高铁上看的那部纪录片。
耳边小孩儿的嗓音依然聒噪,他轻啧一声,拎出衣兜里的手机,修长指骨不紧不慢地敲下屏幕。
屏幕顶端弹出消息,叶羡凉切到微信。
[陆屹睢:你在看什么?]
她稍稍抬眸,下一瞬,两人的目光隔着重重人影,在半空相撞。
不远处的人懒懒挑眉,唇角微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垂眸,还没退出微信,界面又弹出新消息。
[陆屹睢:你上次看的那部纪录片,是叫什么来着?]
上次?
下意识地,叶羡凉的思绪因这条消息开始发散,她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上次是指国庆回家那次。
而后又思索了须臾,回忆起了那次她看的是哪部纪录片。
思绪回归现实,叶羡凉沉默两秒,心中生出抹说不清是因为被打扰,还是被影响的躁意。
指骨收紧,她抿了抿唇,不打算回这消息。
却不曾想,下一秒,他的消息紧跟着发来。
[陆屹睢:我想起来了,是HowToGrowAPlanet,对吧?]
纪录片的名字一字不差地映入眼帘,叶羡凉面上闪过片刻的诧异,她下意识抬眸,直直望过去,眼里带着还未曾褪去的惊讶。
女孩一贯淡漠的神情出现了别样的色彩,似乎因为诧异,连眼眸都睁圆了些。
四目相对,陆屹睢漆眸微顿,指腹无意识地缓缓摩挲了下。
顷刻,他唇角微扬,漆黑眼眸染上细碎笑意,喉间溢出声低沉短促的笑。
他回身垂眸,慢条斯理按下屏幕。
[陆屹睢:这么惊讶?]
[陆屹睢:那看来我没记错。]
......ties?
屏幕上的这两个字令叶羡凉有短暂怔忪,却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事实如此,她没反驳:[确实挺惊讶的。]
[陆屹睢:其实我当时就只是瞄了一眼,但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眼底淌过少许嘲弄,叶羡凉兴致缺缺地落下指腹:[意味着你记性好。]
一秒后,看到回复的陆屹睢:“…………”
仿佛透过这七个字看到了她敲下消息时的表情,陆屹睢气得磨了磨牙,于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糊弄,也想着最好能气一气她。
[陆屹睢:意味着,关于你的事,我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不得不说,虽然相识至今,两人的关系仍旧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可他对她的了解却也日渐加深。
例如现在,至少陆屹睢清楚地明白,什么话能更不招她待见。
只是错估了她的杀伤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被这话恶心到的叶羡凉,没留丝毫情面:[刚分手就有余力把不相干的人的事放在心上,看来你记性确实好。不止记性好,心也格外大。]
[毕竟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你记在心上的事应该挺多的吧。]
[不过正常人的心脏四间房,你变异成几间了?]
[只是四间,能这么装吗?]
四条消息,没有任何间隙地弹出。
凉薄嘲讽似尖锐利刃,毫不留情地直插心底。
最后那句“能这么装”,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说他的心,还是他这个人。
后面的路程,一直安静到了高铁到站。
下了高铁,陆屹睢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跟在叶羡凉身后。
一路无话,直到踏出出站口,叶羡凉即将转入另一条道的时候,陆屹睢终于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前方的人停步站定,侧身回眸。
与陆屹睢神情略显局促的慌乱无措不同,叶羡凉表情平静,好似在高铁上无情嘲讽他的那人与她毫不相干一般。
被那双沉静眼眸看着,再次清晰地意识到只有自己因那些话心乱不安,陆屹睢眼睫颤了颤。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还是为着之前的口无遮拦道了歉:“抱歉,之前在高铁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想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变得僵硬,也清楚知道面前这人有多无情。
他近乎是自揭其短地坦诚:“我以前交往??”
话未说完,被身后传来的一道熟悉声线打断:“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
叶羡凉视线越过他,看见了从后面走近的赵锦瑞和周承瑾,她颔首打了声招呼。
陆屹睢也咽回了没说完的话,只是某些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会儿被打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合适的机会再继续。
他眉目间沾染上一抹厌色,冷怠的目光从赵锦瑞身上扫过。掩在昏暗夜色下,只被他扫了一眼的人清楚洞悉。
赵锦瑞一愣,面上露出疑惑,还不待开口,就见刚才对他冷眼相待的人,这会儿转脸对着周承瑾,却变了一副嘴脸。
他朝周承瑾稍一颔首,神色还是惯常的散漫倦懒,语调却有条不紊,透着从容:“哥。”
赵锦瑞:?
不是,管谁叫哥呢?
是你哥吗就乱叫!
他震惊且茫然,在场的另外两人也不遑多让。
周承瑾惯常疏离矜贵的面容瞬间破功,神色有片刻僵硬。
而叶羡凉,视线也短暂地在陆屹睢身上停留了一瞬,无语中又夹杂了几分莫名其妙。
余光瞥见赵锦瑞那副见了鬼的模样,陆屹睢轻啧一声:“你大半夜的,鬼上身了?”
赵锦瑞颇有些一言难尽,幽幽出声:“我觉得,是你鬼上身了。”
三人并不顺路,叶羡凉没管另外的两人,只对周承瑾说:“我先走了。”
周承瑾也没留人,低声:“嗯。”
见状,陆屹睢张了张唇,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出声。
倒是赵锦瑞,心中坦荡:“这就走啊,一起吃个饭呗。”
“不了。”叶羡凉淡声拒绝,“我回家。’
虽说赵锦瑞总是泼陆屹睢冷水,劝他早日悬崖勒马,可旁观到现在,知道劝不动了,他倒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感慨来。
于是见着了,也想着拉一把。
见叶羡凉要走,他状似随口一提:“那我们送你。”
这话突兀到陆屹睢都没预料到,况且鉴于之前的事,他也知道她不会同意。
于是赶在叶羡凉拒绝前,他率先出声。
“顺路吗,你就送。”他拉过赵锦瑞的胳膊,转身往一旁的露天停车场走,自嘲似的嗤道,“也不看看自己,招不招人待见。”
两人走远,原地只剩叶羡凉和周承瑾两人。
视线从陆屹睢身上收回,周承瑾又看向面前的人,颇有些一言难尽:“不是传闻他万花丛中过吗?”
叶羡凉语调莫名:“嗯?”
周承瑾叹息一声:“看来我之前对他的评价还是高了。”
叶羡凉疑惑:“什么?”
周承瑾啧了声:“就他这追人方式,骑着八匹马,也赶不上周显豫年轻时候。”
叶?凉难得沉默两秒:“......你这是在骂,还是夸?”
周承瑾中肯道:“客观评价罢了。至少他两条腿还一直站在一条船上。”
毕竟周显豫年轻时候勾搭人,一张嘴就是花言巧语,温言软语地哄着,让你以为自己被他放在了心尖上,实则却满口谎言,连身份也隐瞒。
作为满口谎言的受害者,叶羡凉嗓音冷冽:“不过是现在的船离岸边近,随时能换罢了,等船到海中央,上岸的成本变高了,也不过是伸条腿的事。”
周承瑾噎了噎,片刻后,颔首附和:“......你说的有道理。”
毕竟他们这种身份,分手容易,离婚却难。浪荡秉性难改,最后也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伸条腿的事而已。
就如同当年的周显豫。
尚且不知因累累前科,被贷款脚踏两条船的人,这会儿已经和赵锦瑞坐上了车。
继肉肉过后,赵锦瑞又一次发出感叹:“周承瑾救过你的命?”
不然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一贯懒得将人放进眼里的人,为何会突然喊出那声堪称让人惊悚的“哥”。
陆屹睢轻啧:“人比我俩年长,叫声‘哥”有什么不行,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一点没有礼貌。”
赵锦瑞噎了噎:“陆屹睢,你真鬼上身了?”
得了一记冷眼后,似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他蓦地地瞪大了眼,语气遮掩不住惊诧:“不对,叶羡凉和周承瑾什么关系?”
陆屹睢眸光淡淡地瞥他。
赵锦瑞喉间咽了咽,却也疑惑:“没听说周家还有叶姓的亲戚啊。”
“那当初露营那会儿,他俩还装不认识。”旋即又想到什么,赵锦瑞语调倏地拔高,“卧槽,所以叶羡凉是故意的?”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我就说,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让我叫上周承瑾,所以这也是叶羡凉计划好的?为了周家那个项目?”
他越说,心里越是震惊:“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见陆屹睢神色倦懒的模样,他猜到答案,同时也愈发胆寒:“不是,陆屹睢,你被迷得脑子不清醒了吗?”
他简直开了眼:“她在利用你,你明白吗?”
他妄想拉住这个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的兄弟,却不知道,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这人也早已泥足深陷。
车内安静了一瞬,而后,陆屹睢轻描淡写扫他一眼,姿态疏懒,慢条斯理地启唇:“那又如何,她利用的是我,又不是别人。”
他懒耷着眼,乌黑长睫在眼睑下方拓下淡淡翳影,薄唇翕动,磁沉嗓音不紧不慢:“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