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第,正四品御史大夫。 “太子担任经略使,去各地征粮募兵,贪墨三百万两银的事,在座的各位都忘了吗?” 太子和战风渊对视一眼,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攻击战风渊也好,质问太子也罢,总目的都是针对太子。 张大夫这句话一问出口,喧嚷之声戛然而止。 “张大人,你这是质疑陛下的判断?”刑部郎中崔旺出言替太子挡住火力。 张庭第朝陛下拱手后,再看向崔旺,冷笑道:“崔大人,刑部案牍库走水一事,本官还没参你管理不力,你倒是先跳出来替别人说话。” “唉...你...”这件事情崔旺理亏,你半天,没有后文。 言官主要负责监督朝政、弹劾官员、向皇帝进谏,这位张庭第是出了名的正直,自上任御史以来,参人无数。 连皇帝也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过。 “刑部走水,那是有人故意为之,并非崔郎中管理不善导致。张大夫没收到朝廷的简报吗?” 崔郎中勇敢站出来替太子说话,战风渊也不吝为他争辩。 礼尚往来嘛。 “什么人敢在刑部放火?滑天下之大稽,不是他崔旺自己没管好手下,是什么?” 战风渊很少呆在玉京,一向严于律己,以前回京中述职呆几天就回宣城。很少直面文官的弹劾。 今晚这一波三折的针对,怒火是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张大夫,战某佩服你刚直不阿,疾恶如仇,可事情的真相你都不管,就要弹劾别人,是不是过于草率?” “草率?战节帅,本大夫问你。你说崔旺管理的案牍库走水是歹人所为,老夫不该参他是不是?” 战风渊凝眉,总觉得张大夫这句话里有坑,没有直接回答。 张大夫一撩衣袍,走到大殿中部。手指崔旺。 “崔旺管理不善,才让歹人有机可乘,抓住漏洞进入刑部,放火烧库。刑部案牍库,管理严格,又不是街边书铺,内部没有人暗中帮衬,怎么能大摇大摆放空院内所有水缸里的水?若非崔旺管理不善,时刻让人留意水缸,又怎会坐视被人放掉水,还不自知?” 张大夫一串质问,把战风渊在内所有人都问住了。 这位御史大夫的话很有道理。刑部案牍库水缸不少,放空所有缸中水绝非易事,过程也不短,而在整个过程中,竟没人发现异常。崔旺确实逃不开管理不善之责。 主位上的皇帝陛下面沉如水,他并不愿言官这个时候跳出来参太子,更不想崔旺之流在当值时疏忽大意。 选择旁观,当个合格的听众。 这个御史张庭第是个秒人。 战风渊看向太子,又扫了一眼永王和辰王。 那两人同陛下一样,表情淡然,不悲不喜。心神游离,似乎这场争论和自己无关,便高高挂起。 谁知道永王和辰王此刻的心思?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底祈祷,张大夫,参了太子,可就别参孤了。 崔旺自知理亏,离席来到殿中央,撩衣摆双膝跪下:“微臣崔旺,确实有罪,请陛下重罚。” “崔旺。”皇帝淡淡唤一声。 “臣在。” “你管理案牍库有失责之嫌,因你过失,案牍库走水,罚两年俸禄,回去抄写一百遍《太一经》,为南境百姓祈福。” “微臣多谢陛下开恩。”崔旺眼含热泪,这点处罚确实不算重。 崔旺领了责罚,退出大殿,回去抄经。 而殿内,没人再敢站出来为太子辩驳几句,身上都不干净,怕啊。 “太子,”张大夫高举手里画稿,言辞严厉,“贪墨一事你该作何解释?” 太子起身,朝张大夫拱手,朗声道:“孤没做过的事,不怕任何人污蔑。” “你没贪腐?” “孤没有。” “都是诬告?” “正是。” “那这些画稿又作何解释?” 众人都以为张大夫是为弹劾太子,谁知道他伸手去怀里一掏,掏出另一沓画稿。 战风渊事先给太子提过,今夜玉京城会有人散发传单,煽动舆情,也说了处理办法,还问他借了三百名弓箭手。但太子还没见过战风渊弄出来的另一分画稿。 祈雨之后,他一直陪在父皇身边,没得空处理它务。 太子下意识转头,望向战风渊。 两人的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到凝重。 这张大夫不是为了自己贪腐一事发言吗?为何话锋会转向画稿? “这是?” 张大夫冷讽一声:“太子,陛下祈雨的同时,有游街人偶散发传单,就是下官右手的这一份。” 太子接了传单,快速浏览一遍。 “看样子,太子确实知道内情,那这一份呢?” 在场官员都不知道张大夫接下来要做什么,狐疑看戏同时,也快速分析场上局势。 属于太子阵营的官员自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而永王和辰王阵营的人,则准备好添柴,助长火势。 太监小跑接了第二份。 这一次,太子看得比较慢。 这些画稿确实用心,笔触精妙,内容感人至深,只要见过第一版画稿的,再大怒火,再见第二版,就要落泪。 “太子没见过这些画稿?” 太子一直在思考,此人回从哪个角度攻坚自己,有一些猜想和准备,选择不回答。 “那节帅大人呢?” “这些画稿是战某一位友人所画。” 张大夫继续问:“友人所画?节帅大人,据老夫所知,您才回京五日,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游街人偶的画稿内容?” 战风渊呼吸停顿片刻,大脑快速运转,思考应对之策。 “就在昨日。”战风渊选择如实回答。 “玉京街市上,出现了四十九个游街人偶,散发出来的传单岂止万份。且不论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传单,但节帅大人你呢?昨日方才知晓有人煽动舆情,却准备了至少三万份传单进行反击,请问节帅大人,您用了什么通天的本事,在短短一日内准备了这些传单?” 问题一出,太子、战风渊面色肃沉,眸光里迸发着不明的意味。 就连主座上的皇帝脸也不好看,如鹰般凝视张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