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江枫本打算自己坐大巴车回西亭，但江爸却在29号带着江妈来了沪城。 “我都说了我自己能回去，你们折腾这一趟怪累的。”后世的江枫，面对的是六十多岁的父母，多少还是心疼两位“老人”。 然而此时，两位“老人”“芳龄”四十五，正是当打之年。 “我们不是特地来接你的，咱们得去一趟金陵，小兔子的外公昨天去世了。” 作为老丁最铁的哥们，江爸自然是“寰宇”公司出席吊唁的不二代表。 小兔子…… 她此时一定很难受吧？ 三十多岁的江枫已经经历了太多老人的离世，但二十多岁的江枫在江爷爷因胰腺癌离世的时候，也几近崩溃。 ——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感情。 江枫如此，小兔子亦如此。 一路上，江枫都在思考一件事——自己安排江爷爷季度体检，能否真的改变他原来的命运？ 如果不能，连自己最亲的人都救不了，自己这重来一次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实在不行，那么在原来江爷爷离世前半年，江枫就强行让他入院吧！ 无论用什么借口，都得先把他救下来。 晚宁的外公就没这么幸运了。 当江枫一家三口赶到时，他已经躺在丁妈家玄武区钟山的别墅客厅正中央，一副一看就是上等楠木棺材里。 老丁一家都戴着黑袖套，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老丁和丁妈见到江枫三人，赶紧迎了上来。 “老江，大老远的还让你们跑一趟，不好意思啊。”老丁握着好兄弟的手，不住抱歉。 “这是说哪里话？我们这么多年兄弟，老爷子对我们家也一直多有照拂，我们怎么也得来送他最后一程。” 江爸说完，又扭头对丁妈连声道节哀。 丁妈却没有多少悲伤之色，只是说老爷子最后几天实在是痛苦，这样也算是解脱了。 晚宁一身素色连衣裙，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脸上尽是哀伤，不见了女侠的奕奕神采。 “小兔子，节哀顺变。” 江枫离开攀谈的四个大人，走到晚宁身边，低声地说。 “你来了？” 晚宁听到江枫的声音，眼神里才算是恢复一丝生机。 “嗯，你要多注意身体，你外公这么疼你，肯定不希望你因为他的离开而一蹶不振。”江枫宽慰道。 “嗯……”晚宁点点头，看着一个多月不见的江枫，似乎找到了精神上的依靠一般，心情松弛了不少。 “走，进去给爷爷磕头。”江爸走上来拍了拍江枫的肩膀，江妈则搂过晚宁轻声安慰。 走进由客厅布置成的灵堂，哀乐从音响里传出，渲染出悲伤的气氛。 晚宁外婆站在棺材边，神色却是所有人中最轻松的一个。 见到江家三口来了，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 若是十九岁的江枫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掉下巴——相伴几十年的爱人离世，竟然还能笑出来？ 莫非，只是搭伙过日子，一点也不爱？ 但是，此时的江枫多少能理解了。 悲伤必定是悲伤的。 这微笑背后，一是对承受了癌症晚期治疗痛苦的老伴终于能解脱的释然，二是悲伤到极致乃至麻木过后的淡然，三是接替丈夫作为家族顶梁柱存在而不得不表现出的风度。 当吊唁、葬礼结束，人去楼空，老太太独守空房看着老伴的遗像之时，才是她真正崩溃无助的时刻。 按江北的风俗，江爸、江妈和江枫都上前，在一刀捆扎起来的黄表纸上磕了三个头后，再和晚宁外婆寒暄了几句。 “小枫，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带小兔子出去散散心？她这几天哪儿也不去，除了上课就是守在这儿。” 丁妈把江枫拉到一边，一边看着木然的女儿一边小声说。 “行。” 江枫能理解晚宁的状态，当年还年轻的自己，见过了江爷爷胰腺癌晚期最后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也经历了最终失去爷爷的痛苦。 “我们今天住在这儿，明天给外公送完葬再回去。”江爸也走了过来，把车钥匙递给江枫，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 江枫接过钥匙，走到晚宁身边，低声说，“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晚宁诧异地看了一眼江枫，又回头看了看灵堂里父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两人正欲走出院子，大门口却走进来一身黑衣的周照邻。 人未到，声先至—— “晚宁妹妹，节哀啊！” 说着就快步上前想给晚宁一个“安慰的拥抱”，却被丁妈一把拉过，拽进了灵堂——“小周，快来给外公磕几个头。” 丁妈说着回过头，朝江枫使了使眼色。 江枫会意，拉起晚宁的手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晚宁第一次感受到江枫手掌的温暖，心里不禁也是一暖。 出了院子，走到江爸的车旁，江枫松开了晚宁的手，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说你科目四还没考，没有驾照，还是我来开吧。 晚宁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说，你不是也刚拿吗？ 江枫不能说我是老司机，只好说自己暑假最后一段时间一直上路练车，金陵马路上的汽车和电瓶车比西亭要规矩，更好开。 晚宁没有像之前一样选择斗嘴，而是点点头听话地坐进副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江枫问晚宁想去哪儿。 晚宁思忖了一下，说想去德基广场抓娃娃。 江枫习惯地把手伸向中控屏，但却发现没有中控屏……只有一个外置的车载导航，而他摆弄了半天也没搞明白。 “那个，小兔子，你认识路吗？”江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扭头看向晚宁。 此时的千度地图功能还很薄弱，只能显示路线的文字描述，对于开车的人来说基本没有作用。 要是晚宁不知道路，江枫就打算下车去找江爸求助了。 “我在玄武区生活了十多年，可比西亭熟悉多了。”晚宁幽幽地说，“走吧，我给你指路。” 江枫依言，准备启动车子。 然后，雨刮器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