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村路小径。 “我的眼睛和手臂是正魔大战的时候失去,”路三江先开口。 上次他和江休还是生死大敌,如今却像是多年老友。 “从那之后道涨魔消,几个魔道化神都躲了起来,不过所谓正魔都是虚假,干坏事也没见正道少出手。” 路三江有些絮絮叨叨说着,见江休始终沉默不语,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猜的没错,萧国就是几位化神武夫出手覆灭。” 江休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为了萧残年的功法?” 路三江摇头否认:“为了破他的无敌心境。” “当初萧残年只是化神初期,便已经有化神无敌的名号,那些化神武夫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无敌,便联合在一起覆灭萧国。”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所有化神武夫都有这一关。 杀了可能在乎的人,动摇其武道意志。 所以有的化神武夫会主动把出身宗门献祭出去。 也有例外,苏远陌的太虚宗。 因为其精通云芨九算,能提前规避危险,加上太虚宗代代都有化神出,才能稳稳活到现在。 “他们失败了?”江休眼睛半开半合。 “成功了,”路三江说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萧残年化神圆满两百余年,却迟迟不能飞升,反而是当初覆灭萧国的几人中,有人已经破碎虚空飞升。” “萧残年的无敌心境有缺陷,只不过无人能抓得住这个缺陷。” 路三江接着又道:“你以元婴逆斩化神,比当年的萧残年还厉害,所以那些人出手灭掉烂陀寺。” “只要你不半途陨落,迟早也会得到和萧残年一样的待遇。” “走过任何一个地方,遇到的每一个人,之后的几天就能看到他的头颅。” “最终也只能像萧残年一样独守剑城。” 无敌于江湖之巅的背后,是深深的寂寞。 江休脚步止住,停在原地,眼神幽暗。 “我想过很多原因,找过很多理由,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原因和理由只有一个。” 他总以玄天界修士来套用武夫,然而这其中却有明显差别。 修士之间不会将事情做死,哪怕元婴修士有元婴出窍瞬移,能不动手还是尽量不动手。 武夫的命只有一条,却能不计后果挥霍。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快意恩仇? 如果他在看到萧残年的记载时,能够敏锐一些,察觉其中的秘密,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江休想到刚回到飞升地时,本体曾说他早已和他不一样,仗着有不死之身,行事丝毫不谨慎。 还真是一语成谶。 路三江颇有几分黯然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都无法逃脱。” “我不是你们江湖人,我也从来没走进过这个江湖。” 江休身影逐渐远去。 路三江一愣,怔在原地,许久后才一声苦笑。 等江休日后见识过那些手段,想必会改变想法。 强如萧残年,也不敢面对整个江湖,只能坐视当年的仇人飞升。 ………… 京城外。 报国寺。 往日的佛门净地,此刻却是肉香四溢。 香客供奉的小树还未长成,便被生生拽断,拿来串起牛羊,放在火上烤。 这牛羊自然也是从其余地方劫掠来的。 然而院中这些动手的人,却都是江湖中富有盛名的英雄豪杰。 反而看守大殿中的老和尚,江湖风评则是魔道中人。 绰号“义薄云天”的元婴武夫许由,看了眼大门紧锁的大殿,脸上满是阴云: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狗日的江休怎么还不来?” “这句话天天说,你不觉得腻?” 另一位绰号“雪里送炭”的元婴武夫郁净嗤笑,转头朝后山努努嘴。 “那位爷就在上面,你去找他说。” 许由一噎,那位可是号称“拿日弄月”的天榜第十四,那冠绝,名声天下通传。 能亲自看守无寂老魔,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在得知是为了等江休这才恍然。 原来是那位元婴斩化神的强人。 不过也难免私下抱怨,化神武夫无牵无挂,在何处修行都可以,他们这些人可是有家有业。 竟然也要等在这里。 寺外,树林中。 四大神捕齐聚,目光不断扫视报国寺。 少年神捕冷哼道:“这些家伙,还真当我们是看门的了!” 他们四人在这里只有一个任务,知道那冠绝动向。 “都是被逼上贼船罢了,”老者神捕看得很透彻。 “就比如覆灭烂陀寺,那些势力难道不怕江休秋后算账?无非都是被强逼着去。” “江休若是动手,便是和整个江湖为敌。” 这个江湖,没有能制约化神武夫的手段。 那些化神武夫拿别人家族、宗门还有无辜路人下手,究其原因,也不过是正面打不死,只能想阴招。 你也杀,我也杀,杀得天榜全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