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梧在哭累了,情绪也压下后,站起身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今日听闻季旬那一句句绝情之语,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抱定了势在必得之心,毫无转圜的余地。 她低头瞧了瞧手心中的月牙痕,那是方才因害怕自己出声,用指甲掐出来的。 不多时,宁清梧回到宫殿。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贴身丫鬟春柳见她眼睛泛红,匆忙迎了上来。 “怎么眼睛红了?”春柳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望着眼前满脸担忧的春柳,宁清梧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刚风大迷了眼,去为本宫倒杯茶吧。” 春柳应了一声,赶忙去倒茶。 宁清梧坐在榻上,目光略显呆滞,心中仍在想着季旬的那些话语。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拼命思索着应对之策。 季旬想要架空父亲的兵权,无非是觉得父亲功高震主,令他感受到了威胁,如今寻到了能够接替父亲职权之人,便迫不及待地卸磨杀驴了。 那他会成功吗? 宁清梧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季旬必定会成功的。 只要季旬谨慎行事,不让父亲的那些士兵察觉他卸磨杀驴的心思,事情便会进展得十分顺利。 在季旬动手时,父亲或许能够察觉到他的意图,但是,父亲很可能会佯装不知,不,是一定会这样。 要说父亲对季旬是否忠心?那是有的,毕竟宁家世代效忠于皇室季家,谁不知晓宁家最为忠心。 宁家的子孙世世代代都被教导着要忠君。 但父亲也并非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之人。 倘若被逼急了,也会反抗。 然而现今,即便父亲被逼至绝境也不会反抗,因为,她在宫中。 为了让她在宫中顺遂,父亲定然不会忤逆季旬,哪怕是被削权,当个闲职小官,父亲也心甘情愿。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是父亲唯一的软肋,为了她,父亲甚至可以舍弃性命。 如今她进宫已然三年,自从入宫后,一次都未曾出去过。 季旬还美其名曰地告知她,称这是为了保护她。 因父亲是男眷,不可频繁地召入后宫,仔细算来,三年里,她与父亲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现今看来,季旬哪里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出宫,分明是将她当作一个筹码,一个能让父亲甘愿做任何事的筹码。 毕竟倘若她出宫后一去不返怎么办,那不就没有拿捏父亲的筹码了吗? 想通这一切的宁清梧凄然一笑,低声呢喃,“呵,陛下啊陛下,原来您待臣妾毫无真心,唯有算计,臣妾究竟是您的妻……” 还是您的棋。 这时,春柳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看到又哭又笑的宁清梧,顿时慌了神,忙将茶杯放置一旁,来到她身旁蹲下。 “娘娘,您可别吓奴婢,这究竟是怎么了呀?”春柳急得眼泪都快掉落下来。 宁清梧缓缓抬眸,伸出一只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将骤然涌现的情绪压制下去,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 “春柳,本宫没事,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心里有些难受罢了,对了,今日之事,你别告知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行。” 春柳蹲在一旁,眼中满是关切与忧虑,看着又恢复往日那般端庄沉静的宁清梧,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说的这么郑重,她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奴婢绝不会多嘴的。” 宁清梧坐直身体,微微仰头,“春柳,将那杯茶替本宫拿来。” “是,娘娘。” 说完,春柳站起身将刚刚放置在桌上的茶杯小心翼翼地拿过来。 宁清梧接过那杯温度适宜的茶,轻轻地抿了几口,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瞬间缓解了口中的干涩之感。 喝完,将茶杯递给春柳,“你先退下吧,本宫小憩一会儿,到快用晚膳时再叫本宫。” 春柳接过空了的茶杯点了点头,“是,娘娘。” 随后,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唯恐惊扰了宁清梧休息。 那扇门缓缓闭合,屋内再度恢复寂静。 宁清梧躺在榻上,思考着如何破解当下的困局。 如今的季旬只是想要夺取父亲的兵权,但谁又知晓之后他会不会想要将父亲除掉。 当务之急还是先逃出皇宫,如此父亲方能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宫中戒备森严,想要逃出绝非易事,尤其是季旬下定决心对父亲动手,必然会将她看紧。 宁清梧翻了个身,内心愈发烦躁。 要不将此事告知父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宁清梧就摇了摇头。 此事不能告诉父亲,告知了父亲,只会让他分心,而且以父亲的性格,定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这样反倒更容易落入季旬的圈套。 当年是自己执意要嫁给季旬的,如今出了此事,也应由她来处理。 不能凡事都依靠父亲。 突然,她脑海中想到一个人,也许此人能帮到自己。 在想到解决办法后,心情稍许放松,因哭了许久,脑子开始变得有些混沌,宁清梧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在睡去之前,她忆起了出嫁前夕,父亲那略带醋意的问话。 “清梧,为父怎么感觉,你这心里就只有陛下,都快没为父的位置了?”父亲佯装生气地说道。 那时的她,笑得灿烂,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在女儿心中,您永远是第一位。” 她永远都会将爹爹置于首位,若有一日季旬和父亲之中必须死一个另一个才能活,那她一定会选季旬死。 哪怕再爱季旬,死的人都不能是她的爹爹,那个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满足她所有愿望的人。 当宁清梧再度睁眼时,已然是酉时。 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春柳连忙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啦。”春柳一边说着,一边服侍宁清梧起身。 宁清梧揉了揉太阳穴,“现今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如今酉时了,可要传膳?” 宁清梧点点头,“传吧。” 不一会儿,膳食逐一摆上了桌。 就在宁清梧准备用膳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便是一个太监略显尖锐的“皇上驾到”。 宁清梧站起身,心中一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