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弄月进去的时候,苏乐锦已经坐在那铜镜面前准备试那盒胭脂的颜色了。 她用指腹沾取了些,看了看手上的颜色后,点在了脸颊两侧慢慢将其晕开。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颜色倒是好,风掌柜你们这儿还剩多少。” “还剩三盒。” “那我全要了。” 风弄月走到她的面前,声音压低,“苏姑娘,若是你的姐姐知道你这么做,会伤心吧。” 正拿着手帕擦拭着手中沾染的胭脂的苏乐锦动作一顿,连表情都凝固了一瞬。 很快她又恢复如常,“风掌柜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姐姐。” “苏霓裳不是你的姐姐?” 这时,苏乐锦嘴角扬起的笑消失,还不等她说出什么话,风弄月自顾自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你想为你的姐姐报仇,但你以为胡大人一个三品官员会为了你收拾陈公子这个皇亲国戚。” 苏乐锦握紧手中的手帕,警惕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苏乐锦也是一个可怜人。 在七八岁时和姐姐苏霓裳一起被卖到满春院,因外形条件好,培养成卖艺的清倌。 姐姐跳舞,她唱小曲儿。 两人就这样相依为命的在满春院长大。 在半年多前,她们两人终于攒够赎身的银钱。 而就在这前夕,姐姐苏霓裳被当朝贵妃的侄子看上。 最后,被陈公子欺辱至死。 到现在苏乐锦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姐姐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气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五指弯曲,眼睛还死死的瞪着。 光是看着这样的场面,苏乐锦都能想象到她姐姐有多疼。 陈家家大业大,很快她姐姐的事就被处理干净,好像就没这个人一样。 在目睹姐姐死的惨状后,她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她决定不赎身了,她要报仇。 无权无势的她,想到办法就是就是攀附权贵。 而胡大人,这个皇帝的心腹,就是她选中的目标。 风弄月无视掉她警惕的眼神,将桌子上那盒打开的胭脂盖上,“苏姑娘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苏乐锦看向风弄月,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不知她要卖什么关子,“哦?” “那个时候应该是五岁吧,一直不太爱和我说话的父亲突然说带我去买糖葫芦,那天我很开心,牵着他的手来到县城。” “他就这样一直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了一个院子的后门,他说让我乖乖的听那个姨姨的话,一会儿他就带着糖葫芦来接我。” “最后,我没等到他来接我,也没等到糖葫芦,那时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乖,所以爹才不接我回去。” 苏乐锦瞳孔微缩,她隐约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事。 “后面我努力学习,就希望有一日爹能来接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才知道不是我不听话,是他将我卖了。” “我们那是小地方,可没有清倌,卖进去的女子,只能是是当妓,十四岁开始接客,十六岁时成了那里的花魁。” 说到这里,风弄月突然停了一下,她看向苏乐锦,“你们那里为防有孕是靠麝香和藏红花这一类的吧。” 苏乐锦压下复杂的情绪,她看着风掌柜,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当初的伤疤撕开,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嗯。” “我们那靠的是水银,将它混着茶水一起喝下去,作用很好,只不过这也加速了我们的死亡,但谁会在意呢。” “到二十岁时,我身体就不行了,按结局就是和之前的那些女子一样,一张草席裹身被扔出去。” 听到这里,苏乐锦感觉有些不对,她原以为她是靠自己赎身出去的,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风弄月,有些迟疑,“你…不是自己赎身出去的?” 风弄月浅笑的摇摇头,“我们那的妈妈不是守信的,当时说的是这个数,但当你成了她的摇钱树后,怕你赎身,这数一涨在涨,出不来的,除非是死。” “那你现在怎么……” 风弄月知道她要问什么,“在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遇到一位好心人,她将我们所有人都解救了出来,给我们治病,给我们购置宅院,在后面……”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来,脸上都带上了发自内心的笑,“我们姐妹们一起开了家店,过的很好很好。” 在青楼那种地方长大的人,总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好心人?不见得吧,若真的好心会让你来做这种事?” 听风弄月将自己的故事说完,苏乐锦隐隐感觉风弄月的目的应该是让她做什么事。 而且还是她口中那个好心人指使她来做的。 大概就是让她帮他们做事,他们帮她为姐姐报仇这样的。 “不,是我自愿的。” “自愿?” 见苏乐锦明显不信的表情,风弄月表情不变,“也许苏姑娘不会信,但我想让这个天下没有青楼,不再有我们这样的女子,苏姑娘可能不知,我们那里已经没有青楼了,只要是我们陛下的地盘,皆没有青楼的存在。” 闻言,苏乐锦心中一跳,“你们陛下?没有青楼?所以你们想让我做的是为你们传递情报。” “对,待我们陛下兵马踏入这里,就是你们恢复自由身之时,且陈家公子也交与你处理,如何?” 苏乐锦低头看着自己鲜红的蔻丹,陷入了沉思,“风掌柜就这样和我说了,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龟公的话从我们传进来,“乐锦姑娘,不知你还有多久?” “催什么催,试完后我自然会出来。” 听着苏乐锦的声音,龟公舒了口气,继续在后面等起来。 苏乐锦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风弄月,“风掌柜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风弄月迎上她的目光,“苏姑娘是个聪明人,与我们合作,你不仅能为姐姐报仇,还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况且,你若说出去,不仅报不了仇,还会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蠢事。” 不知过了多久,苏乐锦将手中的手帕一扔,站起身拿起那盒胭脂往外走去,“记住你们的承诺。” 苏乐锦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风弄月,“希望你们不要骗我,否则,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自然,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