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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氏素来要强,又看重颜面。
如今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说生不出孩子,心中已十分不悦,语气疏离着道:“我都到了这个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如今有了锦鸢这好孩子,我只当女儿般疼着,夫人的方子不用给我了。”
穆惜笑容不变:“侧妃不知,我们蓝月有一句上不了台面的俗语,叫老蚌生珠——”
锦氏立刻冷下眼神扫去:“圣女这是何意!”
穆惜唇角笑容渐深,佯装贴心道:“听闻南定王府里侧妃妻妾不少,锦侧妃生不了,总有其他人愿意为王爷开枝散叶。”
“夫人…”
连锦大媳妇也觉得这话实在冒犯。
她这清高的小姑子能忍得下?
果不其然,只见锦氏沉着脸倏然起身,颇具几分高位女眷的威严,“我忽感身子不适,今日给锦鸢的贺礼已送到,夫人宴请的这顿饭,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锦氏快步离开。
出门前甚至没看锦大媳妇一眼。
穆惜像是没察觉到锦氏的恼怒,张了下唇,“去,送送侧妃。”
锦大媳妇有些坐立不安。
锦氏走了,上面这位圣女说话夹枪带棒的,实在难听,锦大媳妇迎上穆惜看来的视线,笑容生硬地笑了下。
穆惜前倾些身子,‘好心’问道:“那可是极好的方子,锦夫人要么?我看着夫人比侧妃年轻不少,应当还能——”
“母亲!”
门外传来一道着急的呼声。
只见一个姑娘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弟弟忽然说肚子疼!”
锦大媳妇急切地站起身,“怎么会?疼得厉害么?”她面上立刻浮出焦急之色,向着穆惜屈了下膝,“我家小儿忽然腹痛,他一向体弱,我实在是担心,少不得要带去医馆瞧瞧,后面的席面…怕是去不成了。”
她急成这样,穆惜如何还能挽留。
只好应允下来。
锦大媳妇携着孩子们出了春景园,先安排自己的女儿上了最前排的马车里,再去安置那几个庶子庶女。
等上了马车后,刚才还腹痛的恨不得打滚的庶子抬头,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悄悄说道:“母亲,孩儿的肚子不疼了,母亲别让我喝苦药,好么?”
锦大媳妇温声问道:“真的不疼了?”
庶子点头:“是姐姐让我装的,我一点儿也不疼。”
锦大媳妇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不疼了就好,快进去罢。”
她回了前面那辆马车里,在马车缓缓跑起来后,女儿依偎到自己身边,眨着眼睛问:“母亲,是女儿看见姨母气冲冲的出来了,怕母亲被欺负,所以才让弟弟装肚子疼的,母亲别生气女儿的气,好么?”
锦大媳妇从凝重的思绪中回神。
“为什么会担心母亲被欺负呢?”
女儿想了下,一本正经地回道:“姨母那么厉害的人,都被气成那样了,里面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看着怀中灵动聪慧的女儿,心中生出无限骄傲与怜爱,抬手轻轻抚摸女儿的面颊,低声言语,“我的乖儿,如今都能替母亲分担了,母亲怎舍得怪你呢?今日的会面,真是让母亲看明白了不少事情啊……”
锦大媳妇的声音越来越轻。
可思绪却愈发明晰。
一是锦鸢在赵府的地位。
从前倒是有听闻锦鸢颇受大将军宠爱,指望着她今后能剩下一儿半女,站稳了脚跟后扶持锦家,如今看来,有了如此美貌的圣女,大将军怕是早已将一个奴才出生的妾室抛之脑后。
看来今后不必继续在锦鸢身上花太多心思。
至于锦氏……
锦大媳妇蹙眉。
从今日锦鸢的表现看来,分明更亲近锦氏,锦氏明明说王爷不喜子嗣,锦氏在明面上待锦鸢比对她的女儿们更为疼爱。
是因垚娘?
但仍有违和之处。
锦氏口口声声心疼锦鸢,把她当成女儿疼爱,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就因为蓝月圣女的那些话就撂了脸直接离开,这怎会是真心疼爱小辈该有的反应?
这份疼爱,在她看来浮于表面,并未落到实处。
什么‘疼爱的外甥女’都是假的,什么都比不过她这小姑子的颜面重要。
不过也要多谢小姑子先开了头,否则她还无法脱身。
女儿看着沉默不语的母亲,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
锦大娘子带着孩子们离开后,莲心馆内外都安静下来,穆惜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沉默了一瞬。
侍女柏雅:“你今天的言行有些过分了,好歹是郡主吩咐下来办的事情。”
穆惜这才露出些无奈的神色,“我也没想到她们居然都走了,”她耸了下肩,无奈的摊手:“她娘家的亲情有些单薄啊,我也没法子。”
柏雅:“就不能嘴下留情点?”
穆惜继续无奈:“晚了。”
说完后,她瞄了眼后面,眼神有些雀跃:“你说等锦氏出来后,发现自己的娘家人都走光了会不会气哭?”
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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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翻了个白眼。
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穆惜也不生气,托着腮耐心等着锦鸢的脚步声出来。她眯起冰透蓝的眸子,将锦鸢面上的错愕、意外看入眼中,看见她投来视线,仍是那样的平静、柔弱,“主母,客人是已经去了语云斋么?”
看,多单纯的兔子姑娘。
穆惜愈发期待着她的反应,缓缓道:“锦侧妃说她身子忽感不适,贺礼放下后就回去歇息了。你舅母则是因庶子腹痛难忍,带着去医馆看病了。”她的语气中不带一分遗憾,唇角翘起,问道:“她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我也没法开口留人。客人都走完了,这宴席,还要开么?”
她略微昂起下颚。
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她伤心、落泪。
被自己的亲人如此背叛、舍弃,想必谁都会心里难受。
更不用提眼前这柔弱的锦氏了。
锦鸢本该伤心。
可当穆惜说出那一句‘客人都走完了,宴席还开么’时,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难受,而是——
松一口气。
甚至还有些庆幸。
连姨母、舅母为何会齐齐离开都无心去追究。
她垂眸,藏起自己眼底的情绪,恭敬地回答:“今日的宴席是郡主娘娘的吩咐,既是娘娘的吩咐,妾身不敢不从。且主母也特地为今日的宴席操心准备了席面,妾身也不想拂了主母的心意。妾身原是奴婢出身,有几个情同手足的姐妹在府中各处当差,晌午的席面就想请她们来语云斋一起热闹热闹,也算是全了娘娘、主母的心意,还请主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