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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鸢仍不被允许离开小院。
年轻侍卫尽职尽责的守着,比轻风严肃许多,都不同锦鸢多说一句话,是个缄默而严格的守门人。
哑婆婆得了吩咐,外出买回了福字暗纹的布料,交给锦鸢做福袋,她比了几个手势,大概是说自己不精通女红,实在没办法帮锦鸢。
若是轻风在,定会打趣哑婆婆一两句,惹得婆婆又要揪他的耳朵。
锦鸢摸索着布匹,柔声道:“我喜欢做这些东西,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她目色温柔,不知情的人,只会当她是个柔弱好欺负的泥菩萨性子。
可相处后,又隐约知道些她经历的苦难,婆婆便知道,这位姑娘的柔弱并非是软弱,只是因她心本善良,不愿与人起冲突。
这份柔弱之下的坚韧,则教人心疼。
哑婆婆愈发喜欢她,将她当成晚辈去疼,每回出门去,总要拿体己银子给她买甜食吃,这一日也不例外,从竹篮里拿出了足有四五样东西。
锦鸢惊讶的笑出声来,嗓音透着对亲近之人的娇嗔,“婆婆,我这么大啦,您怎么尽把我当小姑娘疼呢。”
她这般笑着,才露出些符合年纪的天真烂漫。
哑婆婆疼爱的摸摸她的脑袋,皱纹层叠的眼角皆是慈爱,又打了个手势。
锦鸢面颊微红,仍有些羞涩。
纵使年幼时,她也不曾记得母亲这般抚摸她的头。
她软着嗓音,眸子微湿愈发明亮,回道:“谢谢您。”
哑婆婆塞了她一个糕点,用手势说,要谢就多吃些,婆婆才高兴。
锦鸢微笑着点头。
吃了会儿,怕糕点甜腻,又泡了茶来。
倒是中途哑婆婆想起今日出门时外面听到的流言蜚语,似乎是和姑娘曾经效力的国公府有关系,只是锦鸢仍看不太懂婆婆手势,读了个一知半解,“您是说我之前服侍的小姐出了什么事?”
哑婆婆摇手,又比了一串手势。
锦鸢看的愈发吃力,连蒙带猜也没弄明白,两人你比我猜的,最后相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对于锦鸢而言,国公府已离她那么遥远。
与她再无干系。
非要说的话…
也就是担心妙辛一人罢了。
哑婆婆见她对这件事兴致寥寥,也不再比画,两人吃着喝着,彻底把福袋一事抛在脑后。
之后两日,锦鸢埋头绣福袋。
因是赵非荀开口命她做的,锦鸢哪怕不愿,也不敢随意敷衍,一共裁了十多个巴掌大的福袋,通体是朱湛红的暗吉祥纹,每个福袋右下角绣的如意纹各有不同,丝线中拈了一股金丝,针脚细密、如意纹精巧,寓意极好,瞧着也贵气,符合赵非荀的身份。
连哑婆婆见了后也要了一个去。
十多个福袋由轻风上门取走了。
做完福袋后,布料还剩下不少,锦鸢搭配着手里其他布料,做了好些个香囊,只不过不敢往里面塞东西。她整日里都闲着,一有空就拿着针线做,越做越多,哑婆婆替她拿去大绣坊里卖。
因她心思巧,配着的各色结子也精巧,挣了些银钱回来,令她也有了个打发的事做。
日子悄悄进入八月。
天气一日比一日酷暑难耐。
连小院里也开始买冰块来的降暑热,赵非荀也愈发忙了,已有七八日不再来小院。
自她从扶诸山被劫回后,已半月有余。
而在京城坊间关于国公府的各色谣言愈发详细,其中被传得最广的一条的就是有人在国公府里撞见过云秦胡人,说那胡人意图猥亵国公府里的小姐,前些日子小姐都躲去五通观里养病去了。
这天恰好是赵非荀生辰日,但因赵非荀这些年鲜少在京城,虽不是整岁,禾阳郡主也想替他做个生日,谁知寿星在外头忙得家都回不来,他院里的姚嬷嬷来请安,顺带着来发福袋。
乔樱儿恰好也在。
她今日盛装打扮,满头娇嫩娇俏的颜色,将她的青春年岁衬得似怒放的鲜花般,花团锦簇。
在听见赵非荀不回来,嘴角立刻垂了下去。
若非禾阳郡主也在,当即就要甩了脸子。
禾阳郡主心疼儿子,但也知道如今儿子受陛下重用,正是年轻人拼命效忠朝廷的时候,她身为皇室中人,总不能拦着不让儿子拼命。
在京城里拼命,总比在边疆拼命好多了。
忍不住多吩咐了姚嬷嬷几句,最后又问:“今年荀哥儿忙,怕是记不得这些个琐事,给府里、外头的福袋都准备妥当了?”
姚嬷嬷笑呵呵的应,“回娘娘的话,大公子早早就就吩咐下来了,今年仍是从娘娘院子里发起,外头的已经让轻风小子送去了。”
禾阳郡主颔首,“辛苦你了,下去罢。”
姚嬷嬷正要退下。
乔樱儿想着连生成都见不到人,心中愈发难受,依到禾阳郡主身旁,语气半是难受半是心疼,“母亲,哥哥这般忙,连生辰回来吃完长寿面都没空么。”
禾阳郡主疼爱的看着她,“樱儿听话,等他忙完这一阵,母亲定让他陪你一日,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可不能给哥哥添乱,知道么。”
乔樱儿听着禾阳郡主的语气,咬着唇不甘心,还想要掉些眼泪博取怜爱,听郡主扬了声开口:“姚嬷嬷且慢些,我啊,险些将这小妮子给忘了,拿不到荀哥儿的福袋回去说不定要哭鼻子的。”
引得屋子里的人笑起来。
姚嬷嬷也善意的笑着哎哟了声,从怀里取出一个福袋递给乔樱儿,“樱姐儿勿怪老身,挑个最沉的给姐儿。”
禾阳郡主含笑着望来。
乔樱儿挤出灿烂的笑容,高兴的接过,“多谢姚嬷嬷。”屈膝回礼。
这老婆子故意说这么一句,白得她一个礼!
她还稀罕着银袋里的几块碎银子不成!
往年郡主娘娘发给她的福袋可比这沉多了。
禾阳郡主本是随意看了眼福袋,发现今年的福袋颜色不同往年,下角还有精致的如意纹,便问了声:“今年的福袋是院里哪个姑娘做的,布料颜色比往年鲜亮些,绣的花样也精巧。”
“是轻风小子拿回来的,许是大公子在外面绣庄里买的,奴婢同两个姑娘做的多少有些比不上这份巧劲,”姚嬷嬷笑着打开罩着提篮的红布,拿了几个福袋在手上,“娘娘您瞧,每个福袋上的如意纹都不一样呢。”
禾阳郡主看去,还真是个个不同。
她深知儿子脾性,心中虽略有怀疑,但面上仍颔首赞许了声,“难为他愿意在这些事上费心。”
见禾阳郡主开口夸了句,乔樱儿也做出极为喜欢的模样,夸了好几声。待到傍晚用膳,乔樱儿仍未离开,铁了心要等赵非荀回来,亲自祝贺他一句,也要让他看见自己今日精心的装扮。
开席后,有个婆子来传话,说大公子回来了。
乔樱儿连忙放下碗筷,翘首以盼。
一盏灯笼引路,窥见其后一身形伟岸的男子跨步走来,一身的矜贵气韵,玉树临风。
赵非荀先拱手见过禾阳郡主,“母亲,儿子回来晚了。”
禾阳郡主哪里会怪他,连忙吩咐人打水来伺候他净手,又爱怜的指了下旁边眼巴巴望着他的乔樱儿,道:“樱姐儿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特地送了贺礼来,又等你到这会儿。”
“荀哥哥——”
赵非荀看了眼,颔首唤了一声‘樱儿’,便掀了衣袍坐下净手用膳,不再看她一眼。
乔樱儿满腔期盼,此时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尴尬的面色涨红,局促的坐着。
禾阳郡主安抚着握了下她的手,笑吟吟看向赵非荀,“荀哥儿,你妹妹同你说话,怎么不理人,小时候可不——”
话说到一半,赵非荀刚拿起筷子的手冷不防搁下,发出哒的一声。
赵非荀看向禾阳郡主,语气仍是为人子的恭敬,“儿子今晚陪母亲用过膳后,晚些还要出门去,母亲若没什么紧要的事,这会儿就不要再提了。”
禾阳郡主拿这个越大脾气越硬的儿子实在没办法,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生的,冷起脸来,比他爹还要骇人,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敢管他。
“好了,好了,一家人吃饭要紧。”禾阳郡主替他夹了菜,“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这些日子看你都瘦了许多。”
赵非荀只说了句‘让母亲操劳了,是儿子的不是。’筷子却迟迟没有拿起,而是看向一旁的乔樱儿。
他生的实在英俊伟岸,清冷的目光看来,令乔樱儿芳心萌动,面颊上腾起羞涩的一抹绯红,嘴角微微弯起,露出她最美的笑颜。
“母亲认了乔家女为义女,但我与她终究男女有别,再加上如今她已到婚配的年龄,堂而皇之的从赵府正门出入,叫外人看见传入国公府、传入陛下耳中实在不妥。”
乔樱儿脸上瞬间粉色褪尽。
“荀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