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夫人天天在心里计算日子,把信送出去一个月之后,暗忖:再过几天,信应该就送到晨晨爹手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转眼间,她突然看见石师爷站在门口,对她笑。 石夫人以为自己在做白日梦,但即使是梦,她也忍不住高兴,连忙跑过去,捏一捏丈夫的手。 她暗忖:即使在梦里,人手也是暖的,真奇怪。 石师爷笑道:“夫人,久别重逢,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石夫人还以为自己做梦,于是娇嗔:“反正梦是假的,如泡影,有啥好说的?” 石师爷哈哈大笑,去屋内坐下,道:“我刚才在大门口听孙二说,你们上个月托人给我送信了,可惜我没收到,估计在路上错过了。等过完年,再回成都府去看。” “风年心细,晓得我想念家人,所以让我回来过年。” 石夫人越听越发现,这不像做梦,于是她悄悄掐大腿,立马感觉到钝钝的疼痛,她突然惊呼:“哎哟,不是做梦啊。” 石师爷哭笑不得。 恰好孙二和孙二嫂把他的行李搬过来了,石师爷打开行囊,把礼物挑出来。 给石夫人、晨晨和儿媳妇秦氏的礼物都是蜀锦,给石子正的礼物是玉石纸镇,给宇哥儿的礼物是毛笔和笔筒,练字的字帖,还有一个小小的玉狮子印章。 他办事面面俱到,就连孙二和孙二嫂也收到礼物。 肖白也回来了,正和晨晨说他在成都府学变脸的趣事。 全家人开开心心。 一家团圆,才终于感受到年味。 此时,距离过年,只剩二十几天。 — — 岳县,冷飕飕,外面甚至在下雪粒子,落在屋顶的瓦片上,闹腾极了。 不管有钱没钱,此时能在家里烤火,就是最幸福的事。 乖宝怕冷,也坐在暖暖的火盆旁。 火盆上面罩一个木制的烤火桌,桌上铺着薄薄的小被子。 桌上摆着骨牌,王玉娥教王老太玩骨牌,桌子的另外三边坐着乖宝、元宝和赵东阳。 王老太如今能下床了,但走路不利索,一走就膝盖痛,需要撑拐杖,还需要别人搀扶。一天到晚,她要么坐着,要么躺着,走不了几步路。 除了骨牌,桌上还有花生、瓜子、核桃和糖,几个人边玩边吃。 王老太笑眯眯,道:“哎哟,怎么又是我赢?” 其实她根本不会玩“打麻雀”,完全听王玉娥指挥。 乖宝忙里偷闲,剥核桃吃,笑道:“太姥姥,我奶奶是‘打麻雀’高手,你跟她学,也能变成高手。” 元宝点头,眉眼弯弯,道:“我也想变成高手。” 乖宝把剥出来的核桃仁放在手心里,递给王老太。 王老太笑眯眯,一边吃核桃,一边暗忖:如果能天天这么玩,就好了。 然而,赵东阳却早就在王家村玩腻了,打“麻雀”也漫不经心,暗忖:不晓得乖女、巧宝和风年这会子在干啥?等过完正月十五,必须回成都府去。 在他眼里,成都府的吃喝玩乐不会腻味,老家反而没意思。而且经过对比,愈发感觉老家太穷、太破旧,几乎几十年一个样。 — — 成都府,确实不无聊。 因为司马夫人的到访,赵宣宣大吃一惊,喜出望外。 她尽地主之谊,和司马夫人一起游山玩水。 眺望白雪皑皑的雪山时,司马夫人心里格外宁静,感叹道:“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她喜欢雪山,也喜欢青城山,还喜欢成都府的富裕气息。 凭借商人赚钱的敏锐直觉,她觉得这里是开祥瑞钱庄分号和乾坤银楼分号的好地方。 游玩之余,赵宣宣用鸳鸯火锅招待司马夫人。 闻起来香喷喷,看起来热气腾腾,暖暖的,鸳鸯火锅的其中一边红艳艳的。 花大娘不是普通仆人,所以有机会上桌吃饭,笑道:“早就听说,巴蜀之地的火锅才是正宗的,名不虚传。” 巧宝坐在旁边,用瓜子在桌上摆小猫、小狗的图案,陶醉于自己的小世界里。 赵宣宣眉开眼笑,道:“冷天,吃这个才热乎,吃一个月都不会腻。” 畅聊成都府的风土人情,宾主尽欢。 司马夫人已经在成都府买了宅院,饭后告辞时,她与赵宣宣约定好,后天她做东,请赵宣宣和巧宝去她家吃饭。 赵宣宣欣然答应。 有老熟人互相串门子,感觉很不一样。 晚上,赵宣宣的兴奋劲儿还没消散,对唐风年说:“司马夫人很喜欢这里,说这儿适合安享晚年,也适合做生意。” “如果你一辈子在这里做官,你喜欢吗?” 唐风年想一想,点点头。 这里天高皇帝远,他官大,又远离朝堂和储君纷争,管好成都府的一亩三分地就行,确实挺好。 他眉眼含笑,道:“就像本地百姓的口头禅一样,安逸。” 唐风年坐在凳子上,地上摆着一个盆,用热水泡脚。 赵宣宣在被子上打滚,像个孩子,还没有摆脱活泼的性子。 唐风年看着她,忍俊不禁。 两人一动一静,静的那个只是表面上沉稳罢了,其实心生欢喜。 倒掉洗脚水,吹灭油灯之后,大床上活色生香,没有谁是心如止水,静若神像的。 锦被仿佛荡起了浪花。 那一种悸动,虽然短暂,但直达心灵深处。 夜色正浓,对有些人而言,长夜漫漫,浓得像瓦罐里的药汁,喝下去之后,肚子里翻江倒海,苦不堪言。 对有些人而言,夜色是打掩护的最佳道具,正是卸下伪装,露出真面目的好时候,想怎么疯狂,就怎么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