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田州的税收超过静江府,创历史新高。 这事引起轰动,官场仿佛迎来一场小地震,把许多脑满肠肥、沉迷酒色、浑浑噩噩的人给震醒了。 “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造假?” “那个唐风年去田州上任才三年而已,把一个穷地方搞得翻天覆地了?” “我不相信。” “税收可是真金白银,要上交国库的,不只是在账本上写写而已。” “他肯定是想升官,故意夸大功劳。” “哪个当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虚构税收?自己拿私房钱来填补漏洞吗?” …… 不仅地方官场震动,就连京城的官场也在关心此事。 甚至有个大聪明说:“这是吸血!” “静江府税收变少,田州税收变多,相当于田州把静江府的血吸走了。” “这种官员政绩不值得提倡,如果个个都学唐大人吸血,恐怕官场再也无法和和气气,个个都要明争暗斗,变得自私自利。” 当时,这番话是在早朝上,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的。 另一个官员反驳:“微臣的看法恰恰与佟大人相反。” “这不是吸血,而是了不起的政绩。相当于一个小孩长大之后,比身边的长辈更有出息,是后起之秀。” 官场总免不了拉帮结派。 佟大人那一派又说道:“后起之秀?我看未必。” “必须再等三十年,看看田州是不是每年都赛过静江府?” “那个唐知州真是穷人乍富,到处炫耀政绩的嘴脸过于丑陋。”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他们吵架,听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丑陋”二字时,皇帝挑眉,心里不赞同,暗忖:唐大人如果丑陋,恐怕满朝文武都要配上“丑八怪”三个字。 反对派又反驳道:“与其等待三十年,不如派钦差大臣去静江府和田州实地走访,看看谁优谁劣?” 皇帝点头赞同,打算派锦衣卫去办此事。如果唐风年真的能力非凡,他打算破格提拔。 —— 下个月就要出发,回京去述职。 赵宣宣忙碌起来,给京城的亲朋好友准备礼物。 “晨晨,你帮我想想,给欧阳夫人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既不寒酸,又不太贵。” 晨晨用双手撑着下巴,考虑片刻,道:“送琉璃吧!我昨天去逛那个琉璃铺,里面流光溢彩,好漂亮。” “有一对琉璃天鹅,我特别想买,但是价钱有点贵。” 赵宣宣想一想,眉头微蹙,道:“琉璃易碎,咱们千里迢迢赶路去京城,万一礼物在半路上碎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我始终觉得,物以稀为贵。” “琉璃是人工烧制出来的,现在量少,所以贵。过个几年,或者几十年,烧制琉璃的经验越来越多,烧制难度降低,琉璃泛滥的时候,就变得普通、便宜了。” 晨晨点头,觉得有道理。 王玉娥帮巧宝梳头发,顺便插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送土特产,花不了几个钱。” “田州的土特产到了京城,就算物以稀为贵了。” 石夫人微笑道:“咱们好好挑选,挑精致一些的特产。” 巧宝好奇,问:“去京城做什么?” 王玉娥笑道:“带你去京城玩,好不好?” 巧宝点头如捣蒜,高兴得仿佛要飞起来。 王玉娥越看越喜欢,亲一下巧宝的小胖脸,替她整理小衣裳。 赵宣宣放下毛笔,暂停写清单,道:“干脆去街上逛一逛,免得闭门造车,脑袋越想越晕,脑筋要打结了。” 巧宝举起小手,欢呼。 她特别爱上街玩。 —— 另一边,唐风年也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回京述职的一个重要流程就是去对账本。 如果他的账本和户部、吏部、工部等部门的账本对不上,他就要遭殃,甚至需要从京城返回田州,重新核对账本,进行修改,加盖地方官府的印章,再返回京城。 有些官员倒霉,为了那倒霉账本的问题,需要在京城和为官的地方往返好几次,简直气死、累死,被自己蠢死。 为了避免这种麻烦,有些官员想出一个绝顶聪明的办法,带许多盖章的空账本去京城。 如果对账对不上,就直接用空账本写新账,甚至直接照着户部的账本抄,抄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 如此一来,顺利通过考核,避免来回赶路的麻烦。 但是,皇帝却反对这个“聪明绝顶”的办法,说这是作弊,是为贪污打掩护。一旦抓住作弊的官员,处罚相当严重,最严重的情况就是人头落地。 唐风年年纪轻轻,不厌世,不敢冒人头落地的风险,只能兢兢业业地核对、整理账本。 虽然算账是他的强项,但田州官府三年的账本能堆成一座小山,能压弯任何一个人的腰。 他偶尔休息一下,深呼吸时,感觉气息特别沉重。 小学徒乖宝给唐风年帮忙,父女俩都累瘦了。 —— 因为田州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官员回京述职的最后期限有限制,不能太晚,所以唐风年提前出发。 十一月上旬,四辆马车从官府门口出发,三十个官差骑马护送。 晨晨随赵宣宣一起坐上马车,她有些兴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去如雷贯耳的京城玩。 石师爷和石夫人挥挥手,目送马车离开。他们暂时留在田州官府,因为唐风年的前途还不确定,可能回京对完账本之后,又要回田州来,继续做知州。 街上的男女老少也目送马车和官差们的背影,议论纷纷。 “听说知州大人要去京城。” “难道田州又要换新的官老爷?” “这个官儿好,干嘛又要换?” “万一换个贪官来刮地皮,咋办?” “唉!让谁当官,咱们这些草民说了不算,要看皇帝和朝廷的意思。”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