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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赖子啊!算我求你了,看在往昔我曾帮过你的份上,把钱还我吧!若是不然,我家真就揭不开锅了!”
中年人哀求着道,神情令人动容。
四周围观群众亦是纷纷出声:
“是啊!你这个刘赖子,当年你们还一起来我茶馆喝茶,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你说你要是没钱也就罢了,有钱你还不还给人家!”
“这人真不是个东西……”
“你那布铺能做起来,不也是人家当年借钱给你,不然你哪有今天这日子?”
那矮黑的刘赖子听见这些声音,心中几分气愤,几分麻烦,几分苦恼,又组成一万个不愿意,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又不敢狡辩生气。
只是他也有他的办法。
“哎哟……”
刘赖子将脸一垮,做出可怜状:
“我哪里有钱?我要是有钱,怎么会不还给你?我们兄弟二人当初也是有情义的,欠你的钱我心中还不是念着的?”
“你说这话!你摸摸良心,你相信吗?”中年人哭泣着道。
众多围观百姓中有认识他们或知道这件事的,也都开口:
“胡说八道!”
“狗都不信!”
那刘赖子却一点也不听,只继续说:
“你们别看我开了个小布铺,看似能赚些钱,其实都是亏着的,我家里也揭不开锅了啊!就我身上这身衣裳,看着还算体面,可算起来我也已经穿了有四五年了,若非今日要去……出去一趟,我也舍不得穿,在家都穿的破的……”
“你敢说你背这么大个箱子,里头没钱?”
“这……”刘赖子一惊,随即立马说道,“里头当然没钱!”
“还在扯谎!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和你交了朋友!”中年人声音都哑了,扯着刘赖子的衣裳不放,“你今天去给城南布庄的张掌柜结货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箱子打开看看!”
“你……”
刘赖子顿时就慌了,与他争吵起来,无论如何,就说自己没钱。
一群道人在外面看着。
昨日与这中年人半天相处,知晓他其实是个好心的人,若非如此,怕也不会将一百多两银子借给一位没有亲缘关系的人。
看得出今日他也是做了准备才来,是知晓这刘赖子要去结货款,提前一天就到了城外,大清早就来城里堵他。从四周围观者的表现看类似的戏码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奈何这人实在无赖。
只是这中年人昨夜还曾在道观中帮他们一起打扫,虽说出力不多,也算情谊,众人哪里能看得下去。更遑论这等事情,连路人看着也觉得气愤。
只是遇到这种无赖,众人就算有降妖除魔的本领,也难以对付他。莫说道人这等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神仙来了怕也不一定有办法。
林觉则是思索着——
自己倒有个幻银术。
只是自己的幻银术虽然入了门,由于自己修的阴阳灵法颇为契合这类玄妙法术,效果也还尚可,能管一些时间。可讨钱的是中年人,要从那刘赖子的手里掏出钱来,若用这门法术,也得苦心设计一番。
“我真没有乱说!我正打算去找布庄的张掌柜,请他给我赊账呢!”
“那你把箱子打开看看!”
“那怎么行?这里面装了女儿家的东西,我家小女尚未出嫁,怎么能随便拿出来看!”
“我女儿都要饿死了……”
“我也想还钱啊!再宽限宽限,容我想想办法!再相信我一回!”
正当几名道人都思索着,想着办法时,七师兄已经走了出去,开口说道:
“借人的钱,本是承了恩惠情谊,这位善信已经揭不开锅了,既然刘公愿意想办法还钱,又能让那布庄的张掌柜赊账,何不再借一点钱,先还给这位曾帮过你的善信呢?也好让他家里吃得起饭啊。”
两人一听,都转头看去。
中年人见是昨天遇到的道人,心中有些感激,但仓促之间也没多少别的想法,只是抬手来抹泪。
而那刘赖子见又有人来替中年人说话,苦恼又生气,开口斥责:
“说得轻巧!我从哪里借钱来还?
“谁愿意借我钱?
“在场诸位,有谁愿意?这笔钱也不是个小数目,谁借得出?
“难不成道长你借我?”
七师兄听见这最后一句,当即微微一笑,等的就是这一句。
“当然可以!”
“嗯?”
刘赖子一愣:“你说什么?”
“贫道就可借你。”
“你可借我?”
“为何不可?”七师兄笑着说道,“刘公身旁这位善信昨日贫道就曾遇见,知晓他是个善人,刘公年轻时能与他结为好友,多半也是善人,想来此时只是生活窘迫,实在拿不出钱来罢了。”
“不可啊!道长不可!”
中年人听到这里,便露出慌张之色,哪怕自己能收回钱,也要劝阻:
“这刘赖子如今可是远近闻名的老赖,连布庄的掌柜也要拿了钱才肯给他交货,你若借钱给他定是有借无还!”
七师兄却只是笑着,对他们说:
“善信不急,贫道有钱。正好贫道此前经过翠微县,得城中善人赠了不少银钱,此时刘公若真愿意,贫道便先借给刘公,还给善信。”
“……”
刘赖子愣神过后,站在原地,暗自思索。
旁边中年人则是不断劝解。
四周围观者中也有人劝诫七师兄。
只是七师兄都笑着婉拒,固执的认为不会发生这类事情,让他们别担心。
不久,刘赖子终于下了决心:
“先说好!就算你愿意借,我也没有什么抵押!”
“可!”
“嗯?”刘赖子一愣,这道人干脆得让他心中有些不踏实,眼中闪过思绪,又补一句,“我这店铺生意不好,亏本得很,你借给我,我一天两天恐怕是还不上的。”
“无妨,贫道就住城外原先的清逸观中,贫道一个修道人,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就不着急了。”
听见这话,林觉和小师妹都互相对视。
刘赖子则又想了想:
“那我还得说好,既然是你借给我的钱,用来还罗老三,我便不经手,直接给这罗老三,银子是真是假,我都不管,反正还给了他!债便清了!”
“刘公真是精明又谨慎啊,难怪生意能做这么大。”七师兄笑了笑,“贫道是修道人,又不是江湖术士,哪会用假银呢?那可是重罪啊。”
“那……”
刘赖子继续打量着他,随即说道:“那就定了!我有钱就还你,不过我现在没有,我先给你写个借据,用匹好布给你做抵押,如何?”
“这更好了!”七师兄笑容灿烂,“刘公果然是个善人!”
“等我片刻!”
刘赖子便拉着板车往回走。
四周的人一时便都都看向这名痴愚道人,有的是看热闹,有的感同身受,替他担忧。
尤以那叫罗老三的中年人最心急。
“道长你可大意了……”
“道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道长啊,看你年纪也不小,怎的如此糊涂啊!”
“你借钱给他就算了,收了借据,若能请来讼师上下打点,以后闹到官府那里去,也不是没可能将钱要回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收他那一匹布作抵押啊!那一匹粗布不值几个钱,你收了之后,要钱就更难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
平头老百姓,哪个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莫管平时心善与否,此时都想把他给劝醒。
劝着劝着,那刘赖子便抱着一匹布飞一样的跑了回来,生怕道人反悔似的。
“道长拿着!”
“多谢。”
七师兄看了看这匹布,果真如四周围观百姓所说,乃是一匹粗布,并不值钱。
不过他刚到清逸观,观中什么也没有,修道之人也用不了什么好布。这匹粗布用来做门帘、做枕套围裙什么的都是不错的。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七师兄笑着说道:“写借据吧。”
当即借来纸笔,写了借据,签字画押。
“钱呢?”
刘赖子拿着借据看着他。
“稍等,容我找找。”七师兄笑着走到一旁,“百两银子,加上利息,如今该是几何啊?”
“什么利息?”
“借这么多钱,怎么可能没有利息?没有利息怎么行?”
刘赖子刚想反驳,听见四周百姓又开始骂自己,他既怕挨骂又怕影响到今后做生意,想到反正都是这道士出钱,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还不起”的,便索性道:
“那我重写一张就是!给他算二十两银子的利息如何?”
“十几年才二十两?怎么也得五十两。”
“五十?那也……”
“刘公借我的,可以不算利息。”
“你说的啊!五十就五十!”
“请重写借据吧!”
刘赖子便撕了这张借据,又重写一张。
七师兄则继续取钱。
众人便见道人从马儿背上取下一个包裹,包裹鼓鼓囊囊,不过看着很轻的样子,他将手伸进去一通摸索。
一下拿出一锭束腰蜂窝银。
一下拿出几块碎银。
如此好几下,终于凑够一百五十两。
“钱!”
“借据!”
“罗老三你的借据呢?”
三人站在一起,刘赖子将借据给了七师兄,七师兄将钱给了中年人,中年人则将那张早已破旧泛黄的借据给了刘赖子。
刘赖子当场将之撕毁。
四周百姓都叹这道人糊涂,又有人觉得这道人怕是有什么倚仗,才如此有恃无恐。
唯有刘赖子心中暗喜。
这罗老三也缠着他好几年了,虽然不愿还钱,却也觉得烦心,没想到今日遇到一个好心的蠢道士……
自己也算解脱了。
忍不住边走边回头。
只见那罗老三虽然得了银钱,却仍然焦急,寸步不离的跟着那群道人,不断说着什么。
怕是在讲自己的坏话。
可就这一眼,刘赖子便刚巧见到那痴傻愚蠢的道人背着包裹,反手将自己给他的借据放进包裹里,可却没有放好。
这刚入秋的时候,正是有风。
风一吹,就将那张借据给吹了下来。
“嗯?”
刘赖子眼都直了,手快脚也快,立马跑去,将这借据捡了起来。
摊开一看——
果然是自己刚刚写的那张。
“哈哈!妙啊!”
刘赖子抚掌而笑!
这下才真是开心不已!
不曾想乐极生悲——
直到他拉着骡子和板车,去到城南的布庄,找张掌柜付款拿货的时候,打开箱子一看,这才发现,箱子里头原本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此时绝大部分竟然都已不翼而飞。
只剩几两碎银。
刘赖子当即慌乱不已,冷汗直冒,疯狂翻找起来。
可是哪还找得到?
直到摸到怀里自己写下的借据,算了算银子的数量,发现刚好吻合,这才反应过来。
刘赖子顿时面色惨白,如遭雷击,甚至站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片刻之后,半个城都能听见他的哭喊咒骂。
有早晨围观过他和罗老三争执讨债现场的百姓路过,听见他的哭嚎,开始还觉得意外不解,多听几句,便也逐渐回过味来。
原来那道人真是会法术的。
此事便在明霞县城迅速传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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