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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胥池边练字,边分出神看他的狗埋头扒拉着篮子清点它的新礼物。
点着点着,似乎有点生气了。
胥池淡淡道:“怎么了?”
狼牙哼了两声,趴在竹篮边上耷拉下耳朵。
胥池难得耐心地放下笔,过去一看,顿时明白了。
送过去五本书,这次回过来的是一篮晒干的草药。
没有狼牙的份。
胥池挑眉:“书是我给的,回礼自然是给我的,这次你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生什么气?”
狼牙闭上了眼睛。
“这是你抢来的?”
胥池从一堆草药里拣出一枚打火机,眸光微动,dunhill的牌子。
狼牙回头,看到打火机的一瞬间,又警惕地立起了耳朵,“呜呜”地叫了起来。
胥池安抚地拍了它一把。
狼牙是他从森林里带回来的,又跟着他时常住到远离人群的山林,有着基础的防火意识。
在它眼里,火等同于危险。
得到安抚后,狼牙继续趴回去闭眼。
胥池把玩了一下打火机,轻笑一声,山下似乎一直很热闹。
走了个缺心眼的傻子,来了个满肚子心眼的疯子。
他垂眼看向篮子,还是他装书的竹篮,但被贴心地用桑叶枝条做了分隔。
左边是一些基础的草药,夏枯草,板蓝根这些治疗基础病的草药。
而右边则是对照上回她在他身上摸出来的病症的对症药。
是饶是胥池见过生意场上无数殷勤讨好,也会感慨一句有心的程度。
何况这份回赠只有最单纯的感谢,和一点不知真相的怜悯。
胥池笑意微敛,这只入世不久的土拨鼠真的很忙。
储藏食物,驯化了一条跳脱的鬣狗,又防御着狐狸变态,还能抽空为一个刚交上的朋友传达关怀。
朋友?
胥池又笑了。
既然是朋友……
沉默片刻,他抬眼,看着那枚打火机,忽然启唇:
“明天还想见她吗?”
狼牙掀起眼皮。
胥池起身将篮子放到架子中层,“有些人离群太久,就算她帮着释放了心里那把火,还是会因为做不了选择和取舍而逃避。”
狼牙明显不太明白的样子。
胥池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对他凶一点,别让他逃了。”
狼牙立刻凶狠地“汪”了一声!
胥池满意地笑了。
他的新朋友这么可爱,真想所有人都喜欢她。
喜欢她,触摸到真实的她,自然不会再逃了。
……
第二天早上,饭桌上,涂窈头一回无精打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闻语悄咪咪地凑过去:“妹妹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涂窈打了个哈欠,靠到她肩膀上:“没有睡哦,昨天晚上很忙。”
先是跟涂朝夕报备,她又泼了南柯一身水。
然后看了狼牙送来的书。
“狼牙送了五本书,我要看很久。”
闻语一个激灵,香香软软的女孩贴在她身上,顿时一动都不敢动。
她激动地夸道:“妹妹好用功!妹妹真棒!”
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对面,马致远也迷迷瞪瞪的。
“马老师,你也没睡好?”
马致远眼睛都睁不开,废话,梦里都在种玉米,能睡好?老腰都断了!
闻语又转了个向,又吓了一跳,南柯眼底也一片青黑!
“……怎么的,昨天都没睡吗?”
南柯微笑着没说话。
闻语莫名打了个寒颤,继续夸涂窈。
涂窈却忽然起身,朝南柯走过去,皱着眉观察着他的脸,“你又失眠了?”
南柯看着这张突然凑近的脸,笑容微僵。
失眠?这次不是。
这次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强制自己不肯入睡。
白天他对自己的告诫并没有什么用。
昨天回去之后,他还是做了噩梦,依旧是那个“涂窈”牵着他走进那片深林。
他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平静地等着“她”变脸。
可出乎意料的,明明该松开他的手忽然又牢牢握住了他。
涂窈抬起头,笑得一脸狡黠,“我还想吃那个,你帮我去摘好不好!”
她指着树下一丛红通通的果子。
那一刻,南柯清晰地认知,这不是他从前梦里的涂窈。
可他还是默许自己走上前,而就当伸出手的一瞬间,忽然,满树的叶子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下一秒,又化成了一阵雨幕,全部落到他身上!
身后立刻传来涂窈哈哈笑的声音,“哇哦,你成落汤鸡了!”
他猛地转头!
涂窈笑得弯了腰,笑得……就像白天一样,无畏,得意,和不带一点恶意的嘲笑。
南柯忽然意识到,当“涂窈”变了,这场“恶作剧”在十年后的今夜好像也变了。
——从把他留在深山里自生自灭,变成了一场淋湿他的雨。
醒来后,他不得不清晰地认知到,他累积十年的恨意在一夕之间也被影响得变了质。
于是他不敢再睡。
深夜,他联系了陈述,问怎么办。
可陈述说:“这样不好吗?说明你在好转,失忆的涂窈在取代曾经的那个‘涂窈’,你的噩梦会渐渐变成美梦。”
“南柯,这是好事。”
他沉默了很久,笑着捂住了眼睛:“……可是我不甘心。”
……
看他迟迟没回她,涂窈又问了一遍。
南柯忽然惊醒,看着眼前这张脸,往后几不可闻地退了一步,抬手扶了一下镜框,轻声说:“……是啊,又失眠了。”
涂窈若有所思,导演正好过来,她立刻举手:“叔叔,我现在有事情要忙,直播了你再叫我。”
导演凑过来,格外慈眉善目:“妹妹打算干什么?要不要我们帮你啊?”
涂窈指了指南柯:“不用不用,我找他!”
南柯:?
南柯跟着她一路往前走,“……这次要我做什么?”
涂窈打了个哈欠,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要建很多很多菇房了!”
昨天她看完了那五本书里所有关于温室建造的知识点,对比之下,发现在几次实践下,她的菇房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只要再注意几个小问题就很完美了。
所以她打算提前准备一下材料。
路过一片竹林,她说:“到时候我要砍一些竹子。”
毛竹用来做菇架,牢固,承受力还强,比她现在用的木头要好很多。
路过一块空旷的草地,她说:“到时候我还要来这里捡很多牛屎。”
除此之外,她还要去买些水泥,如果预算够,她还要加上用电设备。
最好能像书里写的那样,做成自动控温,这样她就不用费劲地定时定点去开小窗测温。
南柯沉默地看着她兴致盎然地跟他说着未来的构想。
女孩脸上是压不住的生理性疲倦,和紧赶着追上来的活泼,欢快。
他想,如果涂窈是温水,那他肯定就是那只被慢慢温煮的青蛙。
被这样丰富多面的情绪一点一点入侵到他虚空的灵魂里。
……可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南柯嘲讽一笑。
——把他灵魂粉碎的人,偏偏在无意识地一片一片地拼凑他的灵魂。
想到昨天晚上的梦,他脑海里突然一团乱,用最后一点自制力,停下了脚步,想要往回走。
他不敢再听下去。
可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握住。
他回头,涂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她的构想。
正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好啦,我们到了。”
“现在,你可以放一场真正的大火了。”
南柯一愣。
下意识抬头,眼前是一大片已经收割完,还剩下一截金黄色麦秆的土地。